“和离?”雁姬就如同被一道雷劈了一样,整个人都木住了。
“是,和离!”雁姬的额娘见女儿执迷不悟的样子,已经没有耐心柔声细语了,生硬着语气下达通知。
“额娘,那是我的丈夫,那里有我的孩子!”雁姬不可置信地反问,眼泪怔怔落下来。大难到来,她怎么忍心抛弃。
“雁姬,不是额娘狠心,你知道吗,这次努达海可是彻底疯了,他将皇上、六阿哥、和宸公主还有富察家都得罪死了,不仅自身难保就是他他拉家也彻底完了。”雁姬额娘不再与她废唇舌了,只将事情与雁姬说了一遍。
雁姬整个人就如同掉进冰窟里,从脚底寒到头顶,一张脸比鬼还可怖。她不是傻子,她娘家也没有通天的能力,努达海更是把亲戚中最得力的那家给得罪了,她该怎么办?雁姬第一次完全绝望了。
“雁姬,咱们只能把你捞出来,其他的真真是没能耐了。”雁姬的额娘见状,心还是软了,拿帕子擦女儿越来越多的眼泪,“至于骥远和洛琳,若是愿意跟你,咱家也会好好照顾的。”
“骥远!洛琳!对了,我要回家去,他们还在的等我!”雁姬涣散的眼神终于有了反应,猛地站起,就要往外走。
“你站住!”雁姬的额娘板下脸,她现在分外痛恨女儿的执拗,只能从她的弱处动手,“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两个孩子想想,保全了自己才能保全他们。”
“这?”雁姬终是迟疑了,儿女是她的心头肉,总是比努达海重些。
“你在这等着,你大哥已经去他他拉家接骥远和洛琳了。”雁姬的额娘又加上一颗砝码。
雁姬终是没有说话,呆呆地坐了回来。
“你歇下吧,等他们来了再起来。”雁姬额娘叹了口气,将雁姬领到厢房。
雁姬仍只是木木地点头:“额娘,我想一个人待会。”
“好吧。”雁姬额娘叹口气,也实在难受,抹着泪走了。
“夫人,奴婢给您去要碗热汤子来吧。”甘珠正有事,便找了个借口。
雁姬已经没力气想事情了,她巴不得一个人,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甘珠见状更是难受,心里越发觉得自己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说去他他拉家接骥远和洛琳的话,雁姬的家人倒不是骗她,就算说得再坚决,总是还要打算骨头连着筋。就算再不待见也是自己的亲外甥,雁姬的大哥还是去了他他拉家,结果吃了满肚子气回来。
他将话掰开了揉碎了跟他他拉家的人说,努达海是顾不得了,先将骥远洛琳接走,老夫人也回庄子避风头,以待后观。
结果那死老太婆一听要先和离就骂雁姬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笑话,他倒巴不得雁姬红杏出墙,至少割瘤子也不用割得这么痛苦。更令人寒心的是骥远和洛琳,一点都不为自己亲额娘考虑,毫不犹豫地站在老夫人一边,红口白牙地指责自己额娘不善良不大度不讲道理,即使跟他们说了新月的事,他们居然还说这是什么真爱,为什么皇上不成全。这样的外甥,他看得心寒,更为雁姬不值。
“是没救了。”雁姬大哥大口大口地灌茶。
“那就不要犹豫!”雁姬阿玛一锤定音,青筋却是直跳。这次雁姬额娘也不想说什么了。
“好咧,我去求了和亲王,直接去牢里教训努达海一顿。”雁姬的大哥摩拳擦掌,“不过只怕没这么容易,努达海恐怕不会放手。”
“不容易的岂只是努达海本身!”雁姬的阿玛摇摇头,脸色沉重,“和亲王恐怕也不愿意沾,我估摸着最终还落在六阿哥身上。”
“阿玛的意思是?”雁姬的大哥也不是笨人,心一跳。
“皇子都大了,想要什么都不沾怎么可能。”雁姬的阿玛叹口气,“你以为努达海的事光只有你妹妹沾了吗。”
雁姬的大哥闻言,心乱如麻,呆坐下来。
而将所有人拖入麻烦中的努达海此时也不好受,他得罪的人背景实在太厚,所有人都知道他永远不可能死灰复燃了,自然使劲地折磨。
在若干人的干涉下,努达海自然没有独间的待遇,直接被扔进了几个重刑犯关押的地方。那几个都是十恶不赦之人,都等着秋后处决,早已把什么都豁出去,正无聊得很,结果努达海正好成了他们的泄愤工具。
进来就被每个人轮着狠狠打了顿,而后是各种奴役,可怜努达海当了半辈子大将军,从来都是趾高气扬指使别人,如今是这个要他捶背,那个要他揉腰,他也曾奋起反抗,无奈双手难敌四拳,没几个就被一群人狠狠地踩在脚下,围着打了,奴役又重了一份。甘珠进来时,堂堂的努达海正被逼着吃屎。
甘珠看着努达海的样子,她突然笑了,笑得那么突兀那么畅快。
昔日意气奋发将夫人伤得体无完肤的将军大人不过半日的功夫就被折腾成卑颜屈膝的垂暮老人。看着努达海满嘴的屎,甘珠笑得更欢了,却将手里的毒药藏了回去。她突然发现报复一个人不一定要他死了,这世上比死了还难受的事多着呢,因此她一眼都不错地盯着努达海。
努达海简直羞愤致死,他唯一庆幸的是来的不是雁姬,但又不由得对雁姬迁怒起来,她调教出来的奴婢果然跟她一样不识时务。
“干什么,还不赶快吃!”牢里其的壮汉们可不会体谅努达海的心情,一巴掌拍了下来,眼神恶毒之极。
那几顿毒打造成的伤痕还痛得很,努达海不由得瑟缩一下,低下头强迫自己不去注意甘珠,慢慢地吞咽下去。他是个看上去很骄傲的人,其实脆弱无比,被打垮一次就站不起来了。
甘珠一边替雁姬高兴又一边替雁姬不值,但却一动不动,直到努达海终于忍不住大哭倒地,她才将食盒里的好酒好菜拿了出来,递了进去,却不是给努达海。
“各位壮士,我有几句话要与老爷说,各位壮士请先享受这些酒菜吧。”甘珠柔声求道。
那些壮汉见了酒菜自己欢喜,又不是多难的事,一脚将努达海踢到牢门边,自己拿酒菜吃喝起来,几个人围坐一起又开起努达海的低级玩笑来。
“老爷,奴婢这次是有要事来。”甘珠已经恢复了那张木脸,平静地说道。
努达海为了自己的最后的尊严,勉强爬了起来,靠在牢门边喘着粗气,整个人恶臭不堪。
甘珠继续说道:“老爷,您犯得事太大了,夫人实在没法子了就去求了宫里的新月格格,新月格格又去求了宫里,他们说了只有夫人与您和离才能放您出去。夫人想来想去,为了老爷也只能忍痛和离了。”甘珠说着说着眼眶红了,深深为雁姬不值。
她的话漏洞百出,换了个都不会相信,无奈努达海偏偏是脑补高手,而且他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再加上现在的处境,他深信不疑。只是,雁姬对他这么情深意重,这似乎太不符合他的为人了。他本来就打算好了,就算与新月在一起,他也永远尊敬雁姬,永远不会短她一分一毫。可现在……
“老爷,夫人也不愿意啊,哭得眼睛都瞎了,可是老爷您现在的境况,要是夫人见了指不定恨不得代你受了。宫里还等着消息呢,若是老爷不签,您永远出不来,夫人说了就算和离了她也不会离开的。”甘珠见状,心底着实恶心,嘴上却顺着努达海的性子劝说。
果然永远不能离开对努达海的冲击太大,又听到雁姬不会真的离开,想想和离定是装装样子,便假装很为难地点点头。
甘珠忙不迭地递上早请人写好的放妻书和一直揣怀里的毛笔,努达海接过,看了一遍,不由得滴下泪来,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签了。
“老爷,您放心,奴婢马上回去,立马递进宫去。”甘珠见努达海签好字,一把夺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藏好,急急保证。
“快去快回!”努达海垂着头,喘息着吩咐,两只眼睛赤红得可怕。
甘珠站起身子,理理衣服,嘴角带了一抹诡笑,然后一步一步地离开。可惜努达海什么也没看见,他以为他马上就要出去了,因此狠狠瞪了那群吃着他的酒菜的壮汉,牢里马上又传来凄厉无比的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