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活动了下坐的有些发僵的身子,走到泰迪身边,爱怜的抚了下泰迪的脑袋。相处的日子久了,我早已把这个丫头当成了亲妹妹。她康复的很快,应该用不上一年就能痊愈。可能沙漠那段经历永远没办法在她记忆里抹掉,不过这也应该让她今后的生活方式有所改变。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会治愈她,帮她找个自食其力的工作。
“鬼君,有麻烦了。”红叶拉了下正在做“第十三套广播体操”的我,然后指了指一侧的隔断门。
我疑惑的停止在“转体运动”的第二个八拍上,身体依旧保持着奇怪的扭腰姿势,脑袋侧向车厢门的方向。原本贴在那门上的纸符尽数落在地上,符纸也变得乌黑。
透过那门上玻璃,只见一个身穿大红缎花和服的年轻女人快步走向我们。女人抹了一张大白脸,嘴唇很薄,带着红妆,鼻梁低扁,不怎么好看。头发在头顶挽成大大的发髻,用花饰束着。我陪小凝看日剧时见过,那副打扮是日本传统的新娘红妆。
我下意思的去摸黑刀,结果摸了个空,然后才想起来,潜意识里别在腰间的黑刀只不过是猿梦中的幻景而已。红叶手里掐着一打符纸,额角渗出了不少汗珠。看来她也没什么把握。这次来日本行程匆忙,红叶也没把草薙剑和装着大部分辟邪物品的琴匣带在身边,随身的书包里只有这些阴阳符纸罢了。
“也许她只是个路过的冤魂。”我给自己宽心。
“是它。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红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皱起眉头,还没来的及问她什么意思。那个新娘已经走到门边,手搭把手,猛地将隔断门拉开。看她那气势汹汹的样子,我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个路过的,而是个路怒的。
新娘盯着我,眼神中满是杀意。然后在她手心中,慢慢伸出一柄苗刀,薄薄的刀刃上还有一处明显的断口。我咽了口唾沫,真没想到这个灾星竟然追到了这里,还换了一具皮囊。
不会错,就是那个藏在法医李大姐身体里的刀魂!
人生有四悲:久旱逢甘霖——酸雨,他乡遇故知——仇人,洞房花烛夜——携子,金榜题名时——重名。真想不到,这物灵会这么小心眼儿,在哈尔滨不就是差点把它灭了吗?至于漂洋过海来寻仇吗?
红叶已将两张纸符叼在嘴中,双手结印,然后一仰头,两张符如同子弹般朝刀魂射了过去。日本阴阳术绝对是观赏级的术法,一招一式都显得莫名的高端,不过这效果也就只有被20秒KO的命了。符纸飞到半路就跟斗败的公鸡一样,耷拉着脑袋掉了下去。
红叶紧锁秀眉,再去叼符,被我一把拦下。
“你就用符把嘴堵上也没用。她身上的煞气我在这都能感觉到,符纸根本就够不到她。你带泰迪去后面的车厢,剩下的我来处理。”
“你这是找死!”
“快去。”我不容置疑的命令道。
红叶幽怨的督了我一眼,拉起已经惊醒的泰迪向后面撤去。
车厢里就只剩下了我和刀魂,从始至终她都是满眼阴怨的盯着我,就好像是我在婚礼上放了她的鸽子。那种怨恨的眼神当真只会属于一个怨妇。她提着本体苗刀,一步步向我逼近。而我能做的只是随着她的步伐往后退。
想在这里地铁里解决刀魂是不可能的,我现在只能拖住它,等待鬼列到站,将她引下车去。虽然还没想到下车后要怎么应对,但那时至少还能跑,不像这里逃无可逃。
换了新“套装”的刀魂似乎还没习惯,动作显然很僵。而且由于和服新娘妆的原因,极大的限制了她的动作幅度,这对我十分有利。就算如此,我还是被教训的很惨,白色的夹克衫被砍成了郭德纲同款马褂。
车内的广播适时地响起,让我得以喘息。刀魂似乎没想到我能活到鬼列到站,微微发愣后便是狂风暴雨般的乱砍。我拼命躲闪,胳膊上又多了两道新伤。列车缓慢减速,几乎是与车门打开的同一时刻,我整个人也从门中飞了出去——刀魂的这一脚踢的好狠。
我跌出车厢,重重的摔在地上,一时也闹不清是被打得比较疼,还是摔的更狠了些。我吃力的爬起身,脑子有些发懵,耳朵里都是乱七八糟的声音。有那么一会,我都以为是自己被打傻了,直到一个声音呵斥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正置身于一座神社之中,周围系着粗麻绳,上面挂满了风铃。刚刚跌出来的地方并不是地铁车门,而是神社的殿门。殿门口正站着一个水灵灵的姑娘,冷冷的审视着我。
一刹那,我以为自己花了眼。女孩眼如皓月,眉如卧蚕,唇似红樱,颈似蝤蛴。身形玲珑,皮肤白润,只可惜本该有肉的地方却只是两个旺仔小馒头。她看见我脸上的表情就像公交车上的痴汉,竟然“噗嗤”一笑,两眼都弯成了月牙,脸颊上挂起了浅浅的酒窝。
像,太像了。她的眉眼表情都和小凝有着说不出的神似,只是少了丫头的成熟刁蛮,多了几分青涩冷艳。我该不是遇上了杜雨凝的亲妹妹了吧?这是我在被电晕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
“你那玩应这么狠?”迷迷糊糊的,我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白鹤,这下知道本宫的厉害了,以后少来套近乎。”这是之前女孩的声音,音调语气也和小凝一模一样。
“杜小姐,你是从大殿里遇到他的?该不会是个日本粽子吧?”这是个成熟女人的声音。
“是个人,还有心跳。”
“怎么会!日本也有地佛爷啊?”白鹤油腔滑调的说。
“他和咱们是一路人,你看不出他穿的那一身地摊货吗?”又是个陌生的声音,听上去斯斯文文的。
“你不是哑巴啊。”白鹤故作惊讶。
“我只是不像你废话那么多。”斯文男人冷冷说道。
“杜小姐,你还要继续走下去吗?”我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子,眼角扫到说话的斯文男人,他离我很近,身材很壮,四十岁上下,很像一同去沙漠的藏獒,不过他说起话却和身材极不相配。
“当然要继续!”
“杜小姐,恕我直言,后面的路可就危险了,我也没精力陪你过家家。你要找的东西我只要是活着回来肯定会给你带出来。你就没必要一起了。如果你死在里面,我要找谁要佣金呢?”
“九头虫,这你没必要操心。无论我生死,只要你把东西带回国,自然有人联系你继续交易。”杜小姐冰冷的瞥了过来一眼,我刚忙闭上眼睛。幸而她并没注意到我已经醒了。就听她继续说道:“这里的人都不是第一天做买卖,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没什么可叽歪的。”
“既然这样,可就别怪我对不住老太爷了。”九头虫闷哼一声,“这小子怎么办?”
“他要是再在这里装死,就直接埋了。”小丫头音调扬上一个八度,照着我小肚子就是一下子。
看来已经没法再装下去了,我只好呲牙咧嘴的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围在火盆边有六个人,最远处盘腿坐着白鹤,个头与九头虫相仿,身材干瘦,皮肤黝黑。小凝身边坐在的女子姓毕,单字夏,声音成熟却长着一张娃娃脸。紧挨着九头虫身边还坐着的两个膀大腰圆的青年,一直板着脸没说过一句话。一个脸上有高原红的外号叫奔波霸,另外那个光头叫霸波奔,他俩都是九头虫的徒弟。
简单给我介绍了下众人,电晕我的女孩甜美一笑。“刚才真是抱歉了。”
我摆摆手,“我没事,别放在心上。”声音哑的厉害。
毕夏温柔的递过来一个水壶。我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我这是在哪?”
“御神殿。”九头虫很不友好,他似乎认为我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皱着眉头,略略理了下思路。我被从鬼列上踹下来时,车子刚好到了御神门站,所以这里是御神殿也是顺理成章。可有些问题是说不通的。鬼列是地铁,我出来的位置理应是站台,怎么会变到神殿里呢?按红叶的说法,御神门站应该通往埋在东京地下的“门”,难道这道“门”就在御神殿里?可我下来时并没有看到石门的影子。再者就是这几个人,听他们之前的对话,应该都是地佛爷。他们也是来找门的吗?不过这些都可以先放一放。最要命的是那个天煞的刀魂去哪了?
“我……”被放倒的事实实在不好说出口,便该口问:“除了我之外,你们还遇到其他人了吗?”
“还有个拿刀的日本疯婆子。她当时想杀你,我开枪本来是想打她的。”杜小姐抱着胳膊耸了耸肩,“这个新玩应还不太顺手,打偏了。”
好吧,我是躺枪了。幸好刀魂也跟了下来,如果它还留在鬼列上,我可就把红叶和泰迪害死了。“后来她怎么样了?”
“跑进山里去了。”杜小姐挑起一边眉毛,“跟本宫耍刀她还欠火候。”
她说完从靴子里抽出一柄乌黑的双刃短刀,用一只麋鹿皮手套抹了下刀刃。火光下,墨色的刀刃中映出了我惊诧的神情。
不可能吧!
黑刀怎么会在她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