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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自寻短见(1 / 1)

唐二叔一惊,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当然不会。”但他自小看着春香长大,深知她性子刚烈,究竟会不会轻生,实在难说,长叹一声,说道:“不管怎样,咱们都得防着点儿。唉,春香这孩子恁地命苦……”说着不禁流下泪来。

何中云不敢接声,心中却道:“是啊,她是命苦,可又怎及得上我何中云?”唐二叔哀叹一会儿,擦干眼泪,说道:“那人到底是什么人?可还……可还惦念着春香么?我瞧啊,春香是对那人生了情意,再也忘不了啦。”

何中云道:“二叔,这事说来话长,而且说也没用了。总而言之,那人是个狼心狗肺之人,比之我何中云尚有不如。哼,休叫我在撞见他,否则的话……哼哼!”

唐二叔白了他一眼,说道:“哼,你倒知道自己狼心狗肺,若不是你来作恶,春香怎会有今日?”何中云尴尬一笑,讪讪地道:“是,是,好在我已改邪归正。二叔,你说春香这事,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唐二叔沉吟片刻,说道:“我瞧如此,你刚才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你今晚搬到西厢去住,离春香的住处近点儿,多留着点心,一听见什么不对,便拿大锤敲破墙壁,闯进阻止。她这两天没在自己房里,是在他阿爸屋里住,想是心灵无依,欲找些安慰——嗯,你小子是练过些武吧,可应付得来么?”何中云点了点头。唐二叔又道:“这几天便少做些生意,我多去开导开导她,只盼她能想得开些。至于她腹中的孩子……唉,还得瞧她自己怎生打算才是。”何中云连声称是,当晚便搬到了西厢房中。

这一晚直到中夜,贺中云仍是翻来覆去的不敢入睡,既担心春香出什么事,又悲叹自己命运不济,采·花竟采出了这等进既不可得、退又不能退的栓人局面。正自烦恼,忽听得隔壁房中传来一阵轻轻啜泣。他一惊之下,当即一骨碌爬起,手里握了大锤,一颗心怦怦大跳。隔了片刻,啜泣声却自止了,随即一片寂静。何中云吁了口气,复又卧倒,可是那边愈是安静,心中愈是不安。犹豫半响,终于悄悄出来,翻到隔壁,摄足到春香所睡的房外。

这一晚正当半月,他伏到窗下,正欲凑头向里探看,忽然“哒哒”两声,屋中烛火亮了起来。何中云吃了一惊,急忙伏低身子,房中却再无声息。隔了半响,只听得春香幽幽一声叹息,跟着是纸张展动之声。何中云悄悄探头,凑眼从窗缝中向里瞧去。只见春香身披外衣,灯下伏案而坐,右手执笔,正在写字。桌上却放着五个银元宝,都是二十两重的。何中云一怔,他虽好·色,于金银却不怎么放在心上,心想这自是那贼秃临走之际送的,当真是既虚伪,又无情,难道姑娘的清白能用银子换回么?反不如自己,完事就走,人是真小人,情是一夜·情,也省得人家日后伤心。只见春香执笔缓书,时而抬头望着烛火,呆呆沉思。她侧对窗子,何中云只望到她半面脸颊,只见她面色苍白,长长的睫毛下泪光闪动,待得放下手中之笔,终于泪珠滚出,滴落纸上,跟着伏在桌上,抱着头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何中云见此凄景,虽然粗鄙下流,竟也起了怜香惜玉之心,几乎忍不住要进房去安慰她一番,更要抓那忘恩负义的贼秃前来,让师叔或是师伯打他一顿耳光。春香哭了一会儿,直起上身,垂头看所写之字。何中云心道:“这定是写给那贼秃的了,告诉他有了孩子。哼,都说少林寺戒律精严,瞧你贼秃这一下怎生应对。”哪知春香瞧了片刻,忽然嗤嗤嗤几声,将信撕了个粉碎。何中云一怔,想道:“怎么?你是担心送不到贼秃手中么?放心,我何中云就拼了这条小命,也要给你办到。”却见她望着烛火叹息自语:“他便得知了又能如何?还不是多送我些银子?可是……可是我要的是银子么?”眼光望向桌上的元宝,抓起来便欲摔在地下。但忽又改变了主意,缓缓放下,跟着再铺一张纸,提起笔写字。

这次只写得几个字,便放下了笔,笑着自语:“二叔他又不识字,我这可真傻了。”何中云见她虽是在笑,但这笑容之中却是充满了凄凉惨伤之意,竟不由得背上出了一阵冷汗。只见她自怀中取出一个纸包,打将开来,现出十几粒晶莹透明的冰糖。何中云认得是之前她让自己买来,给那和尚每次喝完药吃的,没想到她竟一直留在身上。只见她将冰糖放在桌上,又自书架上取过两本书,并排放在糖边,然后将五个元宝都放在书面之上。何中云但感不解,却听她又凄然自语:“二叔,盼您老人家以后过得好些。”何中云一惊,心中暗叫:“不好!‘糖二书’,她是把银子留给二叔。这……这是要自尽了!”果然春香站起身来,目光向屋中各物环视一遍,颤声叫道:“爹爹,爹爹!您老人家寂寞么?春香这就来陪你了。”说着抓过床头一把剪刀,便往心口扎去。

何中云大惊之下,正欲破窗而入,却听得“喀拉”一声,一人撞破了另一面窗子冲进,夹手将春香手中的剪刀抢过,叫道:“不可!”春香大吃一惊,看那人时,却见他又矮又胖,眯着一对小眼瞧着自己,怪声怪气的道:“你这小娘儿,有什么想不开的?若非老子救了你,你还有命么?”

春香只觉这人有些眼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也不理他是谁,何以来救自己,伏在床头,哀哀痛哭起来。便在此时,“喀拉”一声,又有一人破窗而入。春香一惊扭头,却是贺中云。只听他欢声向那人道:“好啊,原来是你这龟儿子。以后你当老大便了,姓何的再不跟你抢了。”说着笑嘻嘻地一伸大拇指,满面喜慰之容。

那人正是岳雄鳄,他见何中云陡然出现,也是微微一惊,随即恍然大悟,跟着怒火上冲,但还是努力忍住了,先道:“第一,我本来就是老大;第二,你一直跟我抢,可是抢不过我;第三,你若不服,以后接着再抢。”说完这三句,忽然脸孔转为焦黄,怒喝:“老二,你还是这等不成话,又来干这没出息的事!我这老大今日可得管教管教!”说着将手中剪刀掷在地下,伸手便抓。

何中云知道自己武功不及他,急闪逃开,同时叫道:“你龟儿子别误会,我也是来救人的。”岳雄鳄哪里肯信?连声怒吼,连出数招。可是他轻功却不及何中云,一个追,一个逃,竟绕着小桌转起圈子来。何中云边跑边向春香道:“喂,喂,春香姑娘,你快跟这臭贼解释解释啊。”

春香听了二人说话,便记起了岳雄鳄,她只顾着伤心,也不理会二人,听得何中云求救,便擦干眼泪,问他道:“你半夜来这里,有什么事?”

何中云道:“二叔不放心你,便让我搬到西厢住。夜里我听见你哭声,便过来瞧瞧。你……你……春香姑娘,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春香叹了口气,又是泫然欲泣,向岳雄鳄道:“这位……这位姓岳的朋友,你住手吧。他已改邪归正啦。”

岳雄鳄一怔,登时住了手,以手搔头。何中云趁机在他脑袋上打了个爆栗,骂道:“你这糊涂蛋!”岳雄鳄也不在意,只瞪着眼问道:“这……这到底怎么回事?老二,你也改邪归正了?”

何中云道:“你先说说,你怎地突然到此?这两个多月干什么了?什么也不也的,难道你还能转性做好人么?”岳雄鳄道:“是啊,你大哥听了一个少林弟子的话,改作好人啦。他说肯帮忙引荐,让我到少林寺学武功,于是我寻思着先做几件好事,然后再去少林寺。只是……只是……呸,说他作甚?”略过“只是”下面的话,直接说为什么到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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