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姚珊预料到的一般,关于安姨娘说的那事儿,谢姨娘心里果然如明镜儿似得,故而,姚珊跟她那番话根本没多费什么口舌,两人便轻而易举地达成了一致。
从此,那“扶正”的话,大约再也不会提了。不过,这样,也未必是坏事儿。
姚珊看着谢姨娘漂亮的眉眼儿,忍不住还是安慰道:“姨妈您还年轻,老爷看着像是个长情的,若是不再娶新夫人的话,您这姨娘,跟夫人原本也没多大分别了。”
谢姨娘闻言,却笑了笑道:“三丫头你不知道,我早就歇了这个心了,只要能守着默哥儿成人,我就没有甚么好不知足的了。至于方才的那话,以后也不必再提了。终究,不是咱们该去想的事儿。”
这话一说,倒似她比姚珊还明白了。姚珊心中微哂,便也就彻底对这位表姨妈以后的日子放了心。若说为啥只有她生下了唯一的儿子,并且幸存到了最后,这显然不完全是靠着运气的。既然这样都闯过来了,剩下的道儿,就也不难走了。
如此,这事儿便就这么着揭过去了。
而安姨娘到底却是没撑过来,由抱厦抬回去的第二日,便静静地在她自个儿的榻上咽了气儿。
她走的时候,是拉着谢姨娘的手的。看着她没了呼吸,谢姨娘的眼泪终于下来了。姚珊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又帮着谢姨娘操持安姨娘的丧事,因着是妾室,但到底也是跟着林如海的老人儿了,总不能太难看。然则贾敏的丧事儿又还没办完,两下里赶在一起,也确实折腾人。
如此两三日,总算弄出了点儿头绪,不过,还没等姚珊松口气儿,那边黛玉便病倒了。她便又去协助郎中诊断,陪护。黛玉才失去了母亲,又素来跟她聊的来,加上姚珊想着回去家里也没有神马事儿。便索性由着谢姨娘央求林如海写了封信,言说让姚珊多住些日子,帮忙管照下林家大人小孩儿的身体。
尤老爷本来就喜欢林如海的为人,自然是愿意的。余氏和二姐虽然想念姚珊,但想着她这也是救人性命的好事儿,便一面想念着她,一面有意无意地在去尤氏那边儿的时候念叨宣传。于是,姚珊这伪神医的名声,到底还是缓慢而低调地在上流小圈子里流传了出去。
黛玉的身体虽然弱,但是幸好开始调养的早,加上姚珊如同爱护自己亲妹妹一般陪伴照顾她,谢姨娘也视如己出地供着她,最重要的是她还能呆在林家,不必远赴都中去适应陌生的环境,还能日日见到尊敬爱戴的父亲,故此总算稍微安慰了下她年幼失母的伤心。渐渐地,过了最初那个悲痛劲儿,心情没有那么抑郁了之后,没上两个月,倒是把她的身体调养得好了不少。
林默玉小朋友比她姐姐恢复的更好,他原本就不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虽然看着凶猛,治疗起来也费事,但是经过张友士那两年的亲自料理,早就好了七七八八。他本就年纪小,又因小小年纪就被带出了林家,到底没有因为贾敏的死伤心欲绝。故此他此前的病症这回换了姚珊练手,三下五下,也很快就找到了门道儿,让他愈发地活蹦乱跳了。
两姐弟的身体好转,林如海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谢姨娘是个有心人,早请郎中帮林如海诊脉,又专门向姚珊请教食补、食疗的知识——因着她与姚珊的关系,此前姚珊与黛玉通信所言的食疗方法,她也是最上心的,故此,上手极其容易,短短几个月之中,已经俨然成长成为了一代食疗料理高手。
姚珊看着林家从接连死人的愁云惨雾中渐渐恢复了过来,心中也不免欣喜,算来一晃也在扬州呆了大半年,也是时候回去了,便也禀明了林如海,想要回都中家里去了。
林如海欣然允诺,说了好些客套话,也送了不少礼物,约定次月初二出发。
说来也巧,这一日姚珊因着这事儿打算去亲自同林如海告别一下,顺便拜谢他送的临别礼物之类,未料到正好撞见另外一位也来同林如海辞行。
原本别的男宾客,姚珊定是要回避的,不过,这一位不是别人,却是那贾雨村。
说起来,这位贾老爷的大名,她早就是如雷贯耳了。黛玉去岁便同她写信讲过,道是林如海给林府子弟请了位先生,因默玉随着姚珊出来治病,暂时便只有她一个人先跟着先生学,待到默玉病好了回家,自然就是要一道儿学习了。
这一位先生,据说是上一科的新科进士,原来放过知府的,学问上还是有的,恰好近来到淮扬地界游历,闲着无事,便到林家坐馆,教黛玉学习。
姚珊听着黛玉信中的介绍,便猜到了这位“贾先生”,便是贾雨村了。只不过这次来了林府,因着事情繁多,倒也没机会拜见。没想到,临走临走,倒还是碰见了。
她远远看着这位人模人样的“先生”,已经猜到了是他,不过旁边引路的小厮早就打了个招呼,她这才确定。本来想要回避,人家却直接颔了颔首,先让她过去了。
等她去了林如海的书房,才知道,林如海为了表示对她的感谢,和关心照顾之意,便把也恰好挑了这个时候来辞行的贾雨村跟她“送做了堆”。
共同选定了次月初二,启程前往都中。
姚珊恭敬地道了谢,顺便辞了行,然后便回房去收拾行装。黛玉陪在她身边,眼圈儿早红了,就连默玉也有些发蔫。小孩子,一起玩儿几个月总是有感情的,姚珊心里也有些不舍,便笑着安慰他们道:“都别哭啦,尽可以来都中找我,世叔青云正健,说不准哪日便又擢升,回到都中来呢。”
黛玉红着眼睛笑着捶了她几下子道:“三姐姐又在混说了,叫姨娘听见,定是又会说你了。”
姚珊知道她说的是谢姨娘,这也是现今林府里除了她们俩唯一一个女眷了。这几个月以来,姚珊发现她这位表姨母是愈发往着端庄范儿走了,倒也不由得暗暗敬佩起她来。此刻听见黛玉这么说,便也赔着笑凑趣了几句。
定下了归期,日子便过得飞快,一晃儿便到了初二的正日子。
姚珊挥别了依依不舍的林家几口子,登上了林家派的大船,同贾雨村一起,朝着都中进发。
未料到还没走出去多远,便又遇到了一件稀奇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