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长蛇谷大败的消息,韩遂猛然从梦中惊醒,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是冷汗。? 八?一中文 w?w?w1.?8?18z?w?.?c?o?m
而在听闻了长蛇谷的战报后,韩遂便露出了然的神情,因为这一大败,终于印证了他被巨蟒缠身的噩梦。长蛇谷,不正是自己梦中那条巨蟒吗?
可了然之后,韩遂的脸色随即又被沉沉的忧虑所覆盖:“冀城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吗?”
传令摇了摇头,看着韩遂的双眼,隐含着一丝不屑。
“滚!”韩遂再也保持不住平日那副憨呆的傻样,起身大怒喝道:“探到冀城的消息再来汇报!你们这些只会动刀动枪的蠢货,永远不明白兵者诡道的精髓!”
韩遂的确有愤怒的理由,因为此时他已现,自从马和那个鲁肃出现后,事事都好像正是脱离他的掌控。而他惊醒的最后一刻,竟然看到那条巨蟒忽然睁开了眼睛,说出了人话:“韩遂,你以为杀了我就可以纵横关西?别做梦,我马腾的儿子已经前来替我报仇了,你这次不会再回到金城,你完了!”
韩遂坐在铺满了兽皮的地上,大口的喘息着。董白不知道何时已然出现,正如韩遂真正的乖巧女儿一般轻轻替韩遂拍起了胸口顺气,无不担忧问道:“义父,究竟怎么了?长蛇谷一战虽损兵折将,但死的那些人,都是你故意派去的那些蛇鼠两端、暗通马之人,铁羌盟看似势力骤减,可您对它的掌控却更强了。此番您连施妙计,正是纵横关西、进取关中雄霸之时啊。”
韩遂有些烦闷地将董白推开,他明白董白这些关怀到底有多虚假,就如两人所为的义父义女关系一般令人感到可笑:
“冀城那里,还没有消息传来,我苦心积虑几番分兵迷惑汉军,为的就是等到冀城陷落的消息后大举反攻汉军。关西有马在,我便只能连消带打维系自己这个铁羌盟盟主的地位。可现在,冀城尚未音讯传来,我又如何收拢败军、鼓舞士气反身杀回长蛇谷!”
董白默默地点了点头,眼前的情势,她身为局外人,看得自然要比韩遂更清楚一些。自从汉室死而未僵、换上那个天子又摇摇晃晃、一副又要重新站立起的趋势后,韩遂这位铁羌盟盟主的日子便越来越不好过了。
尤其当马以着复仇鬼神的身份出现在关西,凶悍而又狡诈地开始敲打那些反叛汉室的羌胡部落后,韩遂的声望便进一步遭到打击。
这种状况,逼得韩遂不得不龟缩陇西重新布局,期望可以最后的翻盘大胜来洗刷自己的耻辱。可想不到,汉室天子派来的那个名不经传的鲁肃,也是一个不好惹的主儿。以区区二十多岁的年纪,竟然能与韩遂这等老谋深算的凉州枭雄斗计而不落下风。
由此,这便使得韩遂只能拿出厚颜无耻的计策,利用自己膀大腰圆、肉多身沉的优势,在佯攻的过程中一次次进行秘密的分兵,将计就计击溃汉室援军。为了这次战役的绝对机密,韩遂甚至将自己仅存不多的声望都押了上去!
如今的整个形势,又恢复到了原点。冀城还是整个关西的要点,谁先得到冀城,谁就把控住了整个战场的主动优势。原本,韩遂觉得自己那地底藏人、黎明突袭的计策已妙到毫巅,可现在看来,事情却好像没有想象地那般顺利。
汉室除却马、鲁肃这外来的援军之外。冀城之内,本来就有高人。
“事不宜迟,传令大军,总攻冀城。”韩遂毕竟是为老谋深算的凉州枭雄,短短的一阵感伤后,又恢复了执掌几十万大军的阴狠和睿智:“汉室纵然节节获胜,但毕竟人数不占优势,只要我们抢先夺了冀城,收拢住阵脚和人心,就还有赢的希望!”
韩遂一经醒悟,便再不迟疑行动起来。可就在董白服侍他穿戴盔甲的时候,他又听到了远处传来一阵阵的喧闹声,声音越来越近,韩遂不由再次大怒:“怎么回事?”
亲卫连忙去探查,不大的功夫,就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主公,阎将军,阎将军回来了……他,受了伤!”
韩遂霍然站起,急匆匆的向外走去,匆忙间几乎摔倒——这个时候,韩遂再不能失去阎行!
志得意满之时,韩遂以为自己凭着着满腹韬略就不需要这些武将。但此兵危战凶之刻,就连他自己也觉,有一位勇武善战的大将在身边,底气蓦然便充盈了一丝。
“彦明,你受委屈了!”韩遂一看到被人抬回来、血染征袍的阎行,眼圈立刻就红了。他上前握住阎行的手,悔不当初道:“莫要怪老夫,你也知汉室那小贼不知如何创建了一支锦衣卫专门负责刺间,老夫为了保密,也是逼不得已才会瞒过你啊!”
阎行挣扎着想从担架上起来,却被韩遂一把按住,接着,阎行才艰难开口道:“主公无需多言,为将者,尽忠职守而已。主公既有军令,末将理所应当冲杀上去。只是,汉军实在狠毒,竟在长蛇谷布下飞蝗箭雨之阵,十万大军损失惨重,不少羌胡勇士四散而逃……主公,设法收拢溃军,背水一战啊!”
“飞蝗箭雨之阵?”韩遂一听阎行这话,脸色登时再惊:“你是说,如今汉室大军除却能让骑兵千里奔袭、连环骑突之外,又可以令二万之军射出足有十万人的箭矢利器?”
“末将亲眼而见、亲身经历!”阎行痛苦地点了点头,忍不住激愤道:“汉室自从换了那个少年天子后,一切似乎都变了,变得越来越强悍了!以前,我们一名羌胡勇士能敌三名北军,可如今,一名北军依仗那些强兵利刃,足以杀掉我们三名勇士……主公,事不宜迟,反攻为要啊!”
韩遂呆呆地看着阎行,这是他第二次听到阎行劝自己出兵与汉军交战了。虽然,从情理上来讲,阎行这位在长蛇谷饱受重创的战将,完全有理由、有立场提出这样的请求。但不知为何,韩遂看着阎行的眼睛,总觉得阎行这次归来后,表现得有些诡异。
“无妨,彦明你先好生休息,战场之事,一切由老夫做主。”韩遂按着阎行的手不着痕迹地松开了,但脸上的真挚关切却更加浓郁起来。他望了一眼四周脸色惨淡、面含不忿的亲卫,忽然改口说道:“从此之后,彦明也勿要称呼老夫主公了。老夫在你兵入长蛇谷前便已出誓言,若你能平安归来,老夫便将自己的女儿许配与你!”
“主公?!”阎行愣愣看着韩遂,真不知这个老家伙,怎么还能在这种时候想起这等结亲之事。
“义父!”董白同样震惊不已,她虽然与韩遂结下义父义女之名,但却不过是双方彼此利用罢了。纵然,自己看起来的确更离不开韩遂,但这并不表明,自己就会因韩遂随口一眼嫁给一个战败的武夫!
自己要嫁,也要嫁给足以推翻汉室的枭雄俊杰,他阎行算什么东西!
然而,最令董白气愤的一幕终于出现了。只见韩遂轻轻地扫了自己一眼,一张老脸笑得比菊花凋残还难看:“彦明果然威武不凡,令我老夫义女都动心不已了。只是,螟蛉之子又岂可代表老夫诚意?老夫要许配的,乃是远在金城、年方二八的亲生女儿……”
董白一张脸瞬间变得煞白,娇躯微颤不已,右手不由握紧了她始终藏在袖中的匕:韩遂老狗,欺人太甚!在你的眼中,我堂堂太师之孙,难道竟还不如你那什么狗屁女儿?
“主公,这结亲一事尚且不急,可马鲁肃旦夕即至,您?……”阎行更干脆,根本连看都没看董白一眼,仍旧忧心着战场之事。
“无妨无妨。”韩遂这时似乎又恢复了平日云淡风轻的镇定,挥手一摆道:“来啊,送老夫未来的女婿好生歇息,派最好的医正前来诊治。彦明勿要忧心,马鲁肃纵然醒悟,也是万万赶不及的……”
于是,这场插曲终于结束。避开了阎行与董白的韩遂,终于开始再度整军突击冀城事宜。只是,这个时候,韩遂永远想不到,他避开的两人,其实也同时避开了他。
“渭阳君,可知螟蛉为何物?”郭图如一只无影的幽灵,不知何时出现在董白身后,悠悠说道:“《诗经》有云,螟蛉有子,蜾蠃负之。世人皆以为蜾蠃无子才收养螟蛉为子,但实际上渭阳君可知,蜾蠃其实是有后代的,它们捉螟蛉不过为了用毒刺刺死后,在它们体内产卵饲喂后代……故此,螟蛉不过是蜾蠃之子的食物而已。”
“够了!”董白怒而回头,眼神幽狠:“本君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此刻时机尚未成熟,关西大战,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郭图闻言,满怀深意地点了点头。
同一时刻,一张帐篷当中,阎行已被一位医正包扎完毕。就在那医正为阎行煎药时,阎行却看了那医正一眼,幽幽说道:“去告知鲁司马和马将军,韩遂未曾中计,仍旧攻袭冀城而去。”
那医正身体猛然一怔,但随后便装作浑然不知的神情,镇定向阎行回道:“将军胡言些什么,卑职完全听不懂。”
“你听得懂的,你以为我阎行真的蠢到了连一名汉室的细作都查不出来吗?留你性命到今日,不过正是为了这一天罢了。”阎行起先语句阴冷,但说到后面便多了一丝叹息:“去吧,马放我回来,可不是为了让我在这里继续被韩遂戏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