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宫此人,在后世看来,的确是一个有智谋且很有节操、刚正高洁的人。中文 w≥w=w.可讽刺的是,在这个时代来看,他却算是个失节之人。
他失节的理由,无非是当初在刘岱手下时,迎奉曹操入兖州。而曹操做出屠戮徐州这等天道不容之事后,他又将吕布迎了过来。尤其吕布要是在兖州做得很不错的话,陈宫或许还有一些立身的资本,可偏偏吕布又倒行逆施,引得兖州上下怨声载道,陈宫自然成了罪魁祸。
由此,陈宫此刻的心境,是很凄凉且无处诉说的。
但对于刘协来说,这根本不是什么罪过,反而是刘协十分欣赏陈宫的地方。对于王楷和许汜这种人来说,面对兖州这四方要冲之地,他们会做且能做的是什么?
他们无非会依据孔老夫子说过什么‘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卷而怀之’这种思想混日子、耍傲娇呗:也就是说,领导能干得好,我们就跟着一起干;领导干得不好,我们就躲起来,不跟领导一块儿玩了。
这种人,在刘协看来就是纯粹的自私懦弱无能之人!甚至,连什么书呆子都算不上。孔子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可是春秋时期,虽然各邦林立,也有一些小规模的战争。但那时总体上还保持着一个稳定的和平环境,你们这些士大夫自然可以耍耍傲娇。
可现在是什么时候!
是天下大乱、狼烟四起,百姓流离失所、十室九空的乱世!
你们这些士大夫仗着家室、坞堡可以平平安安、舒舒服服地活下来,反正有什么狗屁“国士之名”,跟着哪个屠夫也能混日子。可天下苍生该怎么办?!整个社会将资源、将名望让渡给你们,可不是让你们这种山河破碎时候耍傲娇的!
陈宫面对兖州乱局,不管出自什么缘故,都积极想出应对之策,试图改变这一切,给兖州百姓一个和平安定的生活。就如刘备当初举旗入徐州一样,不管结果或目的如何,他们的初衷和作为都是好的,是有情可原的。
可这两位……呵呵。
刘岱在兖州的时候,这两人声名依旧,但却一点作为都没有;曹操一屁股坐在兖州牧的位子上时,打击的就是这种士族豪门,他们那时就成了墙头草,主动投靠了曹操。
曹操犯事儿了,这两人又想维护自己的名声,又想赶走曹操,就自己不出头,待陈宫挑头儿后装模作样的跟在屁股后头。随后一见吕布也不行了,就说当初他们是被迫的、是无奈的,然后反戈一击讥讽怪罪起陈宫来了?
天底下的好事儿得都让你们占了,黑锅都得别人背了,你们才开心是不是?
所以,刘协对于这种人,是不会耍什么权术阴谋的,就只是**裸的鄙视。因为,这种人,不是刘协瞧不起他们,是他们真的不配!
但很快,刘协就现自己错了。有些人,成事不足,但干起败事来,却是一把好手儿。
就在王楷和许汜面对刘协咄咄逼问,不知该如何作答的时候,大堂那处忽然响起了一阵骚动。紧接着,刘协便看到吕布威震天下的八健将涌入内宅,一个个头裹白巾、杀气腾腾,一副看起来要‘我以我血荐轩辕’的架势。
此时说八健将其实是不合适的,虽然如今吕布袭了兖州,但还未深入徐州收服青徐边界的臧霸。冲过来的七人当中,其中一位是悍将魏越。
这人在历史上笔墨不多,但显然是位骁勇之将。历史上的记载,就是他在吕布征讨黑山军的时候,与成廉跟随吕布冲击敌阵,大破张燕军。但至于后来结局如何,史书上没有一丝记载,也不知究竟是什么缘故。
不过,他虽然在史书上着墨不多,但此时的表现却十分惹眼。看到刘协等一大众汉室文臣武将也在内宅时,忽然就调转了奔向吕布卧房的方向,直接朝着刘协便拜了下来:“末将拜见陛下,恳请陛下为我等做主!”
看着魏越等人望着王楷、许汜那种欲杀之而后快的眼神,刘协忽然就意识到,自己来的正是兖州大动乱的节骨眼。面对这帮粗人的一阵喧闹,他挥挥手,让徐晃和李严撤下那当即将自己护得严严实实的汉军兵士,让这七人上前问道:“看来,你们是来告状的?也好,朕在此,你们就可以直接告御状了,也省得跟醉得一塌糊涂的家伙说不清楚。”
魏越等人一听刘协这话,那感觉一下就仿佛春天来了,他们要解放般雀跃。但随后魏越一望到严氏和王楷、许汜等人都在场,便愤然作色,怒声高叫道:“陛下,我等今日冒死冲突郡府内宅,就是想让主公振作清醒起来!主公在兖州的大好事业,就是被王楷、许汜这两个无耻小人败坏。你两个只会嘴放屁的家伙,除了会拍主公的马屁之外,就会陷害我等主公旧部,还欺瞒怂恿……”
说道这里,魏越被身后曹性拉了一把,扫了一眼严氏才猛然意识到什么,接着看到张辽也在刘协身后,才又大声开口道:“这两个小人,就会使些阴谋诡计,频繁调动兵防、撤销我等兵权。文远为防备袁绍,执意将两千狼骑留在黎阳,这二人便假托主公之令,言文远不遵军令,竟然杖责文远三十军棍给我们看!”
“陛下,您万不可听信这等粗鄙武夫之言,你们麾下并州狼骑不受约束,作乱当地,我等为兖州苍生计,才不得不行此手段。”王楷这时也有些举止失措了,眼下的状况,一步步脱离他们的掌控。再加上一个强势无比、完全可以改写兖州局面的天子,对他们恶意满满,他顿时感觉大事不妙起来。
接下来,就是吕布旧部跟王楷许汜两人的对骂时间了。刘协只听完魏越的话后,便再没有说一句话。他默默站在看似热闹无比的内宅院落中,连眉头都懒得皱上一分,只余下无尽的嗟叹。
事情到了这里,已经完全清晰下来了:不管是并州狼骑作恶在前,还是王楷、许汜这等兖州士逼迫在先,吕布这条强龙,根本没有将两派的关系捋顺。
事实上,他的性格也注定他没那个本事儿。
但不管怎么说,吕布旧部跟兖州士交恶是确定的。之前两派在吕布还能镇得住的时候,或许还没有将矛盾摆在台面上。但随着吕布接连两次战败,将兖州之事交由严氏主持后,王楷和许汜就看到了可趁之机。
毕竟是读过书的家伙,糊弄一个小氏族出身的女人,他们还是办得很不错的。而又在所谓保护兖州百姓的大义下,这两位兖州名士对吕布旧部动起了手。毕竟,攘外必先安内嘛……
然后,又在严氏这种要将兖州当成自家产业的心理下,他们三人几乎一拍即合,由王楷、许汜这种人在严氏身边出谋划策。于是,整个兖州想不乱都不可能了。
只不过,这种多方位、立体式的混乱,还真让刘协有些吃惊。即便是当初董卓作乱长安的时候,他都没有觉得比濮阳这处城池里乱得厉害。无论严氏、兖州士、吕布旧部,甚至算上陈宫,这些人都好似在螺蛳壳里做道场,一个个心怀鬼胎,奔着自己的目标去折腾。在内斗当中,似乎都忘了袁绍已磨刀霍霍,而曹操的大斧已饥不可耐了……
权力,这种东西,果然是男人最喜欢的毒品,也是女人最珍爱的催.情药。这些人,在兖州大难临头的焦虑下,只是品尝到了那么一点点,便开始费尽心思、欲罢不能了。
刘协真庆幸,自己在这最关键的时候,赶到了濮阳。只是,虽然明白了一切,但这该如何解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