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怒神殿里。
玛门站在光线昏暗的大厅里,忽明忽灭的火光映照着他一张神色恭敬却看不出喜怒的脸。他的面前是一张长长的餐桌,餐桌的对面坐着撒旦。
撒旦丝毫没有请玛门共餐的意思,自顾自摆弄着自己的食物。他脖子上系着雪白的餐巾,左手刀,右手叉,脊背挺得笔直,跟西餐店里正襟危坐的贵族绅士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比那些道貌岸然的绅士还要更优雅一些。
玛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突然叫到这里来,心里有一丝不详的预感,脸上却并不表露出来,平静得如同水面。
撒旦一言不发,只是一板一眼地用着银质的刀叉,不慌不忙地切片,叉起来,优雅地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似乎很满意的样子。
玛门不知道撒旦的用意是什么,恶魔没有进食的必要,更多的时候只是为了满足心里的欲望。对玛门来说,他最喜欢皮肤细嫩的少女,他会紧紧地抱着少女们柔软的身体,在她们恐惧战栗的时候一口咬在她们的脖颈上,把透着脂香的肉块和着甜美的处女血液一同吞到肚子里。
玛门从来都不需要用刀叉来掩饰自己邪恶残忍的欲望。而且很多年以前,他听说所谓刀与叉只是远古人以手进食的延伸变种而已,东方人所用的筷子才是文明的体现。不过筷子真的太难用了,他有足够的时间,却没有足够的耐心去学那种东西。
此时墙角的火光闪了一闪,借着火光,玛门忽然看清了撒旦面前的食物,接着他胸口一跳,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冷战。
撒旦的餐盘很精致,是用银制成的,盘子的边沿有着细致精美的纹路。可是现在盘中放着的,却是一只手,恶魔的手。仿佛是刚刚砍下来没多久,断腕处的血液还在流淌,黑乎乎的血液聚在盘子里缓缓地流动。
玛门的瞳孔骤然缩紧,双手不自觉地微微握拳。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液,喉头起伏得很慢,好像嗓子忽然干涩了起来。
撒旦是个暴躁的君王,虽然他很擅长用优雅迷人风度翩翩的外表来掩饰自己,但是熟知他的人在面对他的时候永远强打着十二分的谨慎。生吞恶魔这种事情,如果是撒旦来做的话没有人会觉得奇怪。可是此时玛门明显地感觉到后背一滴豆大的汗珠顺着脊背一路下滑。
那只手的手背上烙着一个印记,像是一个着火的三叉戟。那是七宗罪的恶魔印记,象征着“贪婪”,而“贪婪”,是玛门代表的原罪。
那只手的主人,是玛门的亲卫!
玛门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谁猛地抓住了,一阵阵地抽紧。自己偷偷抓了复仇女神的事已经被撒旦得知了,他知道自己现在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然而撒旦并没有抬头看他的意思,仍然专心致志地应付着面前鲜血淋漓的恶魔之手。恶魔的骨血味道并不好,会比较苦,比较涩,带着莫名其妙的臭气。如果撒旦不是自己吃而是强迫着玛门把那只手吞下去,玛门会觉得那是一种惩罚。可是撒旦吃得津津有味。
撒旦有时候的确有自虐的倾向,在他极度愤怒的时候。当然,他所愤怒的对象所遭受的痛苦一定是百倍千倍分量的。
玛门没有说话,他不敢说话。而撒旦也没有说话,整个黑幽幽的大厅里单调地回荡着“咯吱咯吱”的咀嚼声,让人觉得极度压抑沉闷。
时间好像忽然慢了下来,冗长得没有尽头。
撒旦终于抬起了头。他“啪”的一声把整个盘子摔在了地上,连带着盘里的东西,粘稠的血液糊了一地。
玛门狠狠地抖了一下。
紧接着那张长长的餐桌忽然从中间分成了两半,一道黑影迅疾无伦地越过餐桌,极其沉闷地鞭打在玛门的胸口。
玛门闷哼一声,像一个破了的布娃娃一样轻飘飘地飞了出去,嘴里喷出的血沫划出一道弧线飘散在空中。
撒旦仍然坐在原来的位置上,面前杯盘狼藉。他低着头,脸藏在阴影里。一条尾巴一样的黑影飘忽地在他身后摆动,大得不合比例,就像从一个人的屁股上长出了一根顶梁的房柱,完全不符合生物学的逻辑。但那确实是撒旦的尾巴,人类对撒旦还有另外一个称呼——古蛇!蛇与恶龙的祖先,九头的龙神!
餐桌已经裂成了苍白的木渣,乱七八糟地散落在地上,它原来摆放的位置底下现在是一道长长的沟壑。
玛门艰难地跪坐起来,肋骨已经断了,稍一动作就会疼得他吸冷气。刚刚沉重的一击附带着凶猛的法术能量,这些能量此刻在他胸口里来回奔突,像是在胸腔里放了一块重铅。
“父……亲,父亲……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他咬着牙说完这句话,然后粗重地喘息着。对恶魔来说,断骨的生长速度比人类要快很多,他希望那一声“父亲”可以让撒旦念着一点血缘稍微收敛一下脾气。是的,玛门是撒旦的儿子,唯一的子嗣。但是谁都不知道玛门的母亲是谁,也有人说玛门是撒旦从自己身体里分离出来的,是撒旦的骨中骨,肉中肉。
然而撒旦依然沉默地低着头,他身后的黑影一而再,再而三地抽打在玛门的身上。
轰!轰!轰!
缓慢而有力。粗重的尾巴抬起时无精打采,轰击出去的时候却如同雷霆降世。玛门已经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多少骨头是完整的,他吐出的血在身下汇成一滩黑色。
鞭打仍然没有停止。
玛门僵硬地仰面躺在自己的血泊中,他身下的地板蜘蛛网一样裂开,血液沿着裂缝向四周漫延。他张了张嘴,却再也发不出声音,喉咙里“嚯嚯”地嘶哑着**。
撒旦终于收回了尾巴,站在身来,踱着步来到玛门面前。
玛门紧闭着眼,无助地颤抖,嘴里的血沫一股一股地往外冒。
撒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慢慢蹲下身,伸手揪住玛门的衣领,缓缓地把他举到自己眼前,平静地直视着他抽搐的面孔。
“告诉我复仇女神在哪儿?”撒旦说,声音冷冷的没有感情。
“遵……遵命……撒……撒……撒旦陛……下……下……”玛门嘴里吐着血沫,微弱地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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