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仍然跪坐在铁栅栏的底下,两手紧握着铁条。他听到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了,两拨人打了起来。来的会是谁呢,是阿克吗?
他疲惫地把头靠在铁条上,玛门施加给他的吸血的欲望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而欲望消除后往往是无底的疲倦,好像四肢百骸的力量都被抽干了,抬起一根手指都觉得费力。
达尔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被挂在树上的死鱼,等着被海风吹干,枯朽成干瘪的一小片,然后任人宰割。被人拿去煮汤也好,拿来放进店铺出售也罢,无所谓了。
只是偶尔听到身后的苏晓猫迷迷糊糊地说着梦话。他费力地偏过头,看见苏晓猫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心里忽然升起一点怜惜,一个生活平平淡淡的女孩子,忽然就卷进了神魔们残酷的屠宰场里,内心一定很无助吧。
这时苏晓猫的眉头忽然动了一下,眉梢微微挑起,好像碰见了什么疑惑不解的事情……
她在梦里碰到一个少年。
梦里的苏晓猫双臂搂在胸前,紧紧地反抱着自己。她仍然觉得冷。
周围仍然有火在燃烧,火光红得耀眼,却没有温度,温暖不了她疲惫而害怕的身心。
她的脚下是数不尽的尸体。有人,也有动物。好像末日降临,所有带着呼吸的活物此时都倒在她的脚下,眼睛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他们的嘴也张着,像是死前恐惧的嚎叫戛然而止,只剩下徒然的口型。
而她的手里,是血。她曾经反复地搓手,血迹却牢牢地粘在上面,怎么搓都搓不掉。
她本应该害怕,然而她却听见自己在笑。
这时她的面前忽然出现一个少年。
少年披着巨大的风衣,衣摆无风而动。他的脸仿佛隐藏在一层半透明的薄膜后面。苏晓猫拼命地睁大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
“你是谁?”苏晓猫听见自己这样问,声音未曾听过地冰冷。
少年却不说话,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忽然缓缓地伸出了手。
“你也要杀我吗?”
少年依旧沉默,手却没有停止,缓慢而坚定地向着苏晓猫伸来。
不要……不要……
苏晓猫惊慌起来,她拼命地摇头,她隐约觉得自己手上又要多出一抹血红。可是她的手不受控制地伸了出去,上面凝结着熟悉的黑暗能量。
“不要!”苏晓猫禁不住喊出声来。
可是来不及了,黑暗的法术能量结结实实地轰击在了少年的胸口。少年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为什么……为什么……”苏晓猫终于崩溃了,泪水不受控制地爬了满脸,“为什么你们都要杀我……为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们啊……”
“我……我不是要杀你……”少年忽然开了口,随即一道血液顺着嘴角流了下来,血色透明……
“啊!”苏晓猫惊呼出声,她忽然看清了他的脸。
“我……我……”少年喘着粗气,他停在半空的手又艰难地移动起来。
苏晓猫不再惊慌,她只是不停地流泪,任凭少年把手举到她面前。
出乎意料地,少年只是用伸出的手轻轻地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然后温柔地放在她的头上。
“你……很冷对不对……”少年说,轻轻地抚摸着苏晓猫的头顶,脸色忽然窘迫起来,像是被窥到了心里的秘密。
可是苏晓猫确确实实地感到,有那么一丝的温暖,从少年的手指末端传来,传到她的头顶,继而传遍她的全身。
她忽然不觉得冷了……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达尔虚弱地趴在地上,已经快要失去意识了。他有种错觉,身体似乎变轻了,快要像烟一样飘起来,只是觉得腹中有一团火不温不火地烧着,提醒着虚幻和现实的界限。
他好像听见刀割铁条的声音,“恍当”的一声脆响,接着像是铁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有人来救我出去了?他迷迷糊糊地想,或者只是我的幻觉?
接着他感觉有什么东西碰到了他的嘴唇上,有甘甜的血气飘进了他的鼻孔里。
达尔轻轻地哼了一声,调动起最后的力气,把那个东西咬在嘴里。
好像有血液缓缓地流到他嘴里,温润地流过咽喉,悄无声息地浇灭了他胃里的火,暖和着他的胃壁。
达尔慢慢地吸吮着,失去的力量一分一分地回到身体里,四肢百骸暖洋洋的,仿佛要融化到阳光里去。这是他从没有感受过的幸福。他想要沉浸在这样的幸福中,永远就这样下去。
意识开始恢复了,达尔渐渐地清醒,他的嘴没有停,幸福还在继续,可是他忽然打了个激灵。他忽然记起,在很久以前,在他还小的时候,这样的幸福他曾经感受过一次,那是他吸阿克的血的那次!
达尔猛然睁开了眼睛,他看清了嘴里的东西,是胳膊。他顺着胳膊向上看,胳膊的主人是阿克。
阿克却没有看他,他的另一条胳膊抱着苏晓猫,神情很平静。可是达尔却不由地有点不安,那样的平静里,往往蕴育着凶猛的力量。
苏晓猫还没有醒过来,可是她的眉头却不知何时舒展开了,像是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事物。她的嘴唇微微蠕动着。
阿克很认真地侧过头,把耳朵贴到她的嘴唇上。
苏晓猫说的是:“……阿……阿克哥哥……”
犹如被一道猛雷击在了头顶,阿克觉得胸膛里有东西震了一下。好像有一根心弦“嗡”地一声崩断了。他的眼里瞬间浮起了一层水雾。
水雾倏忽而逝,取而代之的仍然是平静。可是达尔在旁边看,那样的眼神,冷得像冰,却又热得像火。
阿克把头转向达尔,问:“还能拿起刀吗?”
达尔点点头。
阿克把一柄刀塞到达尔手里:“那,我们冲出去。”
“好!”达尔接过刀,觉得胸膛里也燃起了一团火。
(签约没过,这几天心情低落。难道是开头没有写好?不管了,我会继续更新,本人拖延症严重,读者朋友们一定很痛苦。话说福州的读者朋友,你的执着不禁让我愧疚,每天雷打不动过来看一眼,这几天的记录显示我每天也就你这么一个读者……只能说我太感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