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黑暗(1 / 1)

星城外十二里之外的官道生了地震,虽然只有短短两三炷香的时间,可是造成的破坏也是很大的。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官道被毁,四周山峦大面积被破坏,那一段官道彻底崩塌,暂时无法通行。

可是这地震来的太过诡异,这种情形一般提前都会知道的,无论是山中的动物亦或是附近的牲畜家禽都会有感觉。而经验丰富的人就会通过这些动物不同寻常的反应知道地震即将来了。

但这次的地震,就是突如其来,生地震的前一秒,林中的动物都不知道,毫无反应。

下一刻,地震就来了,诡异的不得了。

星城城主很快的派出官兵前去修整那一段官道,而恰巧在地震时路过那里的申屠城一行人则回了星城。

星城驿站,队伍停在了这里,不少护卫受伤,但幸好没有死亡。

昏迷的许老头当时被护卫带了出来,但至今为止他仍旧昏迷,大夫来看过,并未现他有伤处,为何昏迷也是未知。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叶鹿也在昏迷之中。

二楼的房间门窗开着,清风徐徐,汤药味儿飘在空中,淡淡的却有些醒神功能。

床上,薄被之下,叶鹿躺在那儿。枕头垫在她的脖子下,因为后脑有伤,不敢实打实的让她枕在枕头上,尽管她昏迷着,什么都不知道。

她头上已经止了血擦了药,可是她却没有醒来的迹象,呼吸平稳均匀,并没有大碍。

但,不论如何她始终伤到的都是头,还是不容懈怠。

魁伟的身影走进房间,脚步无声。申屠夷一手托着药碗,那小小的碗在他的手里看起来更恍若袖珍的一般。

走至床边,他旋身坐下,抬手在叶鹿的额头上试探了下,温度正常。

将药碗放下,申屠夷动作很轻的将叶鹿扶起来,单手搂在怀中。

另一只手拿过药碗,试探了下汤药的温度,随后送到叶鹿的嘴边。

搂着她的那只手绕过她的脖子捏开她的嘴,药碗随即倾斜,将汤药喂到她的嘴里。

即便没有清醒,但叶鹿似乎也有所感觉,微微皱眉,吞咽,大概是真的不好喝,最后一口她终于吐了出来。

赶紧放下药碗,申屠夷抽出丝绢将她下巴上衣服上的药汁擦掉,随后再次小心的将她放下。

担心枕头会碰到她的伤口,他小心的调整了下枕头,让她能够舒适的躺着。

看着她,黑眸倒映着她的脸,苍白又安静,看起来好像真的睡着了似得。

修长的手指节分明好看,申屠夷缓缓的伸过去,摸了摸她的脸,细腻温热。

不过,她没什么反应,依旧睡的深。

蓦地,门口一人出现,是姬先生。

没有走进来,姬先生站在门口,低声道:“城主,人马已抵达,何时启程?”

叶鹿的头伤了,而且一直到现在也没醒,这里不是自家地盘,一切都不方便。

申屠城的人马绕了个大弯,但度很快的抵达了星城。若是养伤,或是找到医术极高的大夫,还是回申屠城比较方便。

看着昏迷的叶鹿,申屠夷几不可微的深吸口气,“过了今晚吧。”看看过了今晚叶鹿会不会醒过来。

若是今晚还不醒,那就证明她的脑袋真的被打坏了,尽管这里的大夫什么都检查出来,只是说她皮下有些淤血。

但,伤的毕竟是头,只是一点点的血,位置不对,那都是要命的。

“许先生也没有醒来的迹象,大夫又去检查了一番,什么都没看出来。”姬先生也略懂些医术,可是他和那些大夫一样,在许老头的身上什么都没看出来。他就好像是睡着了,可是哪有那样睡觉的。

握住叶鹿的手,申屠夷缓缓皱起眉头,“信件都送出去了么?”

“送出去了。”姬先生点点头,申屠夷向各城了信函,要各城配合抓捕衣筑。

这种要各城配合抓捕的事情还是第一次生,而且他又派了大批的探子寻找衣筑的影子,这一次他是真的被激怒了。

这般寻找,估摸着用不上多久就能找到衣筑,纵使他本领通天,也逃不过这天罗地网。

星城城主又送来了两位大夫,据说是从别城请来的。

不过,两个大夫为叶鹿切脉看了一下,还是没得出什么结论来。

天色逐渐暗下来,房间又恢复了安静。

点燃了蜡烛,房间里光线幽幽,躺在床上的人睡得安然,好像正在做什么美梦。

许久后,申屠夷端着汤药走进房间。这一天的时间,叶鹿一动不动,可是这药却没有耽搁。

走到床边坐下,申屠夷放下药碗,随后伸手要将她扶起来。

轻柔的搂住她的身体,手臂一带,叶鹿便坐起了身。

没想到,靠在申屠夷的怀中时,叶鹿忽然抬起手,抓住了申屠夷的衣服。

立时看向她,申屠夷一喜,“叶鹿?你醒了。”

“申屠夷。”回应他,叶鹿皱起眉头,又嘤咛道:“头好疼啊。”

“你的头坏了,不要碰。”抓住她抬起来的手,阻止她去碰触。

“唉,好疼。”长叹口气,她缓缓睁开眼睛,满脸皆是不适,单单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很多不舒服。

“忍一忍,先喝药,然后吃些东西。有了力气,你的头才会好得快。”说着,申屠夷拿起药碗,然后送到叶鹿的嘴边。

张嘴喝了一口,叶鹿立即皱起脸,“好苦啊!还有,你怎么不点灯啊?黑灯瞎火的,你也不怕把药倒进我鼻子里去。”噘着嘴,她很是不满,小声的抱怨又软软的,就好像在撒娇。

然而,申屠夷却一诧,端着药碗的手僵在那里,他缓缓的扭头,看向桌子上的琉灯。琉灯明亮,烛火跳跃,虽不如白昼,可是仍旧能照亮这房间的每一处。

收回视线,再次看向怀中的叶鹿,她皱着眉头,睁着眼睛,可是那眸子虽是仍旧澄澈无比,却好像失去了光芒。

“你怎么不说话?”她转头看向他,方向抓得准,看的确实是申屠夷的脸。可是,她的眸子没有光彩,没有焦距。

看着她,申屠夷的喉结动了动,随后放下手中的药碗。

一点一点的,他抬手,接近叶鹿的眼睛。他修长的手指有些颤抖,不过他似乎在努力的控制,控制自己不要抖,更不要出任何的声音来。

终于,接近到叶鹿的眼前,他微微晃了下手指,可是叶鹿的眼睛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都没有眨一下。

“申屠夷?”他还不吱声,叶鹿不禁有些慌。

抬手,想要摸他的脸,却忽然打在了他手上。她随即抓住他,然后握紧,“申屠夷,你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不点灯?还是,你点灯了?”

话落,她整个人猛地一惊,更加用力的抓住他的手,“你点灯了是不是?你点灯了是不是?”后一句,她几乎是尖利的喊出来的。

一把抱住她,申屠夷手臂用劲儿,将她紧紧地扣在怀中,“别慌,别慌,我马上把大夫找来。”

挣扎,叶鹿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她看不见了,她瞎了!

“放开我,放开我,你告诉我灯在哪儿?”推着申屠夷的胸膛,她挣扎着要下床。

“你别挣扎,我抱你过去。”更加用力的搂紧她,申屠夷随即起身,拥着怀中的人几步走到桌边。

叶鹿双手忙乱的去摸,蓦地一手碰到了灯罩,热乎乎的,琉灯就在这儿。

扯着灯罩,一把掀开,随后她的手就奔着蜡烛过去了。

申屠夷随即抓住她的手,“不行,你会被烧伤的。别慌,我这就找大夫,来人!”

控制着怀中人忙乱的双手,一边大吼道。

不过片刻,护卫上了楼,“城主?”瞧见他们二人,护卫不禁也一愣,这是怎么了。

“去把大夫找来,快。”抱着怀中人,他冷声命令。

护卫随即快离开,这边申屠夷将叶鹿紧紧地扣在怀中,“听我说,你的头坏了,皮下有淤血。这应该是正常现象,你不要急,说不定过几天待淤血散了,你就没事了。”垂抵着她的额头,申屠夷低声的说着,可是说的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被他禁锢在怀中,叶鹿大口的喘着气,心却如堕寒窟,“不会了,我不会好了。叶家每一代都有瞎子,这一代只有我一个,我就是瞎了!”说着,她的眼泪如同雨下,她看不见了,看不见了!

拥紧她,申屠夷抬手抹掉她脸上的眼泪,“不会的,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最好的大夫给你医治。帝都有齐国最好的太医,肯定能治好,别哭。”

“申屠夷,我瞎了。”抱住他的腰,叶鹿终是哭出声来,从嘤嘤啜泣到嚎啕大哭,她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黑色。

抱着她,申屠夷亲吻着她的顶,黑眸中的坚定尽数崩塌。更加收紧手臂,他缓缓闭上眼睛,终是眼睫湿润,心痛如绞。

大夫很快来了,姬先生等人聚在门外,各个无声,只是听着屋子里的动静。

靠在申屠夷的怀里,叶鹿的眼泪如同下雨,尽管她不再嚎啕大哭,可是眼泪却止不住。

四五个大夫围在床边,抓着叶鹿的手切脉,有人查看她的后脑,有人查看她的眼睛,屋子里静的只有呼吸声。

申屠夷浑身散着冷气,搂着叶鹿,他的视线固定在那几个大夫的身上,煞气如同刀刃,好似马上就要把他们的皮肉刮下来一般。

几个大夫也压力颇大,各自查看了一番,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均不敢开口。

“看出什么了?说!”申屠夷下颌紧绷,若不是怀中抱着泪如雨下的叶鹿,相信他的语气也不会这般压抑。

“回申屠城主,姑娘的脑后有淤血,大概是这淤血作孽,所以才导致姑娘的眼睛看不见。目前,可能只有散淤血了,淤血散了,大概姑娘的眼睛就能重见光明。”其中一个大夫开口,而且语气中诸多的不确定。

闭了闭眼睛,申屠夷深吸口气,“滚。”

如获大赦,几个大夫立即背着药箱离开。

“姬先生,马上派人赶往帝都,将帝都最好的太医都带过来。”这里的大夫不行,还有别处的,总是会有办法。

“是。”门外,姬先生立即领命,火指派人手赶往帝都。

房间里,申屠夷紧紧地拥着叶鹿,抬手将她脸上的泪擦掉,可是下一刻还是会流出来,如同下雨一般。

“不要怕,我定然会找到大夫治好你的眼睛。齐国的大夫不行,就去大晋找,大晋没有,就去周国找,总是会找到的。相信我,你的眼睛一定会治好的。”贴着她的额头,申屠夷低声的说着,字字句句皆坚定,没有虚妄。

申屠夷的话叶鹿听得清楚,可是听得清楚又怎样?她看不见,眼前只是一片黑暗。

她看不见灯火,看不见星空,看不见白昼和太阳,甚至她连申屠夷的脸都看不到了!

两世为人,她都不知道什么是绝望。可是现在,她知道了,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绝望。

她被困在黑暗当中,即便拼尽全力,也根本挣脱不了。

眼泪簌簌而下,炙热,可是却在瞬间变得冰凉,凉的她的脸都麻木了。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变成瞎子。若这真是命中注定的,那还不如一开始就是瞎子,从一开始就是黑暗的,不曾见识过这五彩斑斓的世界,此时此刻大概也不会这么绝望。

炙热的吻落在额头,叶鹿闭上眼睛,眼泪决堤,现在对于她来说,想看看申屠夷的脸都成了奢侈。

“还有我,不要怕。”申屠夷的吻在她的眼睛上游移,一边轻声的说着。

他的声音如此好听,是叶鹿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他说话时没有表情,可是一切情意都在他的眼睛里。只要看着他的眼睛,就知道他在说话时的心理活动,如此丰富多彩,和他的外表完全不一致。

可是现在,她再也看不见了,看不见他的眼睛,看不见他眼睛里的情意,更看不见他注视着自己时那如火在烧的样子。

被他紧紧地抱在怀中,叶鹿亦抬手用力的回抱他,现在,她的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了。

黑夜终于过去,白昼来临,可是在叶鹿的眼里,却始终都是黑暗的。

整整一晚,申屠夷都在抱着她,两个人好似成了对方的救命稻草,一刻也不能撒手。

护卫将早膳送上来,脚步无声的进入房间,但床上的那两个人好似已沉浸在另外一个世界。

护卫如同进来时那般悄无声息的退下,床上,搂着叶鹿的申屠夷动了动,怀中人立即惊醒,然后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袖。

“早膳送来了,吃一些。然后,咱们回申屠城,这里毕竟不方便,好么?”声线低柔,申屠夷似乎还从未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

抓着他的衣袖,叶鹿睁着眼睛,可是她的眸子不再明亮,也没有任何的焦距。她眼睛‘看’的方向的确是申屠夷,可是和她的眼睛对视就会知道,她根本就看不到。

任她抓着自己,申屠夷看着她,黑眸幽深,可是此时那里面满满的都是痛色。

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叶鹿缓缓的松开他,坐在那里,没有申屠夷,她忽然觉得好没有安全感。

眼前一片黑暗,她不知自己动一下会不会跌倒。只有抓着他,她才会心安些。

看了她半晌,申屠夷才缓缓起身下床,走到桌边,将托盘拿起来,然后走回床边放在床头的小几上。

随后坐下,刚准备拿筷子,床里面的人却忽然伸手,好像要抓他。

随即伸手去抓叶鹿的手,她抓到了他,脸上的慌张才褪去了些,然后挪过来,再次紧紧地靠在他身上。

欲言又止,申屠夷抬手环住她的身体,将她重新抱在怀中。

叶鹿也紧紧地抱住他的腰,怎么也不放开。

整队,申屠夷一路抱着叶鹿上了马车,随后便快的离开了星城。

如同昨晚的状态,叶鹿始终都紧紧地抓着申屠夷,她努力的睁大眼睛,可是仍旧一片黑暗。

尤其在赶路,车轮声马蹄声杂乱的从四面八方灌进耳朵里,而且马车还在晃,她就更加的没有安全感。

好似只要松开了申屠夷,她就会跌倒,甚至爬不起来。

申屠夷似乎知道她的不安,至始至终都在抱着她,有他在身边,她的确会安心些。

队伍绕路,虽然是绕了个大圈儿,但是度快,三天的时间便回了申屠城。

这三天的时间内,申屠夷没有离开叶鹿半步,她也始终都在抓着他,只要一松开,她就会条件反射的慌张。

队伍度很快的穿过长街,然后直接进入城主府。

府中的人似乎也都知道了叶鹿眼睛看不见的事情,所以尽管前几天还在布置府邸准备大婚的事宜,但今天看起来却很压抑,无论是黑甲兵亦或是下人小厮。

将叶鹿从马车上抱下来,申屠夷大步的返回居所。靠在他怀里,叶鹿睁大了眼睛,感受着阳光洒在身上,如此温热,可是她看到的却只有黑暗。

她听得到申屠夷的脚步声,他步伐很大,但是又很稳。

照在脸上的阳光消失,此时应当是进入了房间。

小楼的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因为叶鹿曾从这楼梯上摔下来过,所以现在楼梯上也都是厚厚的毯子,即便再从这上面摔下来,也不会摔的头破血流了。

上楼,进入房间,申屠夷俯身将叶鹿轻轻的放在床上。

坐在床上,她一手摸着身边的床铺,另一只手却抓着申屠夷的衣袖不放手。

“帝都的太医马上就到了,麦棠也回来了。你不要怕,这几个太医医术精湛,说不定马上就能治好你的眼睛。”在她面前蹲下,申屠夷握紧她的手放到唇前吻了吻,一边轻声道。

点点头,叶鹿顺着他说话的声音微微低头,知道他应当是蹲在自己面前。

“我去给你拿干净的衣服,若是想沐浴的话,一会儿我抱你去浴室。还是你更想先休息?”看着她,申屠夷低声的说着,语气轻缓,更像是哄孩子。

“你不要走。”抓着他的手,叶鹿没别的要求,只是不想松开他的手。

“我不走。”收紧手,申屠夷肯定道。

“衣柜就在旁边,我去拿衣服。”看着她,申屠夷的眸子漆黑,却几丝明亮。

“好。”点点头,叶鹿知道衣柜在哪个地方,可是现在看不见。

缓缓的松开她的手,申屠夷看了她一会儿,觉她并没有一下子就慌张,他才起身走向衣柜。

坐在那儿,叶鹿抓着身边的床单,手指收紧,她开始呼吸急促,心跳也加快。

除了黑暗就是黑暗,她唯一能看到的好似就是自己陷在黑暗之中,就恍若被泥潭禁锢住了,怎样也挣扎不出去。

闭上眼睛,她连连深呼吸,可还是抵抗不住那汹涌而来的恐慌。那是对黑暗的恐慌,一个人失去了‘看’的能力,那么之前建立起来的所有的坚强都化为了尘土。

紧紧地抓着身边的床单,丝滑的料子抓在手里,却软塌塌的没有任何支撑可言。

她的手心潮湿,额头上沁出冷汗,心头慌得不得了。

“别怕,我在。”申屠夷回来,随后便抓住了她的手。叶鹿立即朝他靠过去,抓住他的衣服,她才觉得舒服了些。

在她身边坐下,申屠夷揽住她,随后垂在她的额头上轻吻,“没事了,我没走,在这儿呢。”

用力的深吸口气,叶鹿紧紧地靠着他,心头的慌乱缓缓消褪。

薄唇贴着她的额头,申屠夷闭了闭眼睛,更加用力的拥紧她。

“申屠夷,我好怕呀!”她怕黑暗,怕他离开,怕四周静悄悄,可是更怕四周吵闹。

“我不走,就在这儿,别怕。”轻轻地抚着她散在脊背的长,申屠夷轻声的抚慰,他的声音很低很轻,极具安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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