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一觉来,陈时宇感觉右手手腕有种刺痛。他坐起身来愣了一会儿,才慢慢想起自己为何在这儿。阳光已经洒满房间,闹钟的指针指向上午10点。房间里很安静,只听到闹钟声滴答、滴答。
他给体育部的一个人发了短信,告知自己最近几日的情况,并叫他们不要放松运动会的旋床。
抬头看着天花板,陈时宇一时间放空着。门忽然开了,爸妈和大哥提着菜回来,房间里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小宇,快起来啊!”是妈妈的声音。
陈时宇愣愣地看着妈妈和大哥把手里提着的一兜菜放下,爸径直走回了房间。他忽然有种隔离感,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人,而自己是多余之人。大哥对自己笑着道:“阿宇,快起来啊!”
好像大家都把自己当小孩看……?
闹钟忽然响了,声音由轻变强,陈时宇慢慢睁开眼睛。
门发出响动,门开了,只有妈妈一个人进来,手里提着菜。
闹钟的时间指向8点。
刚才是在做梦?
拿起手机查看,并没有给体育部的人发短信的记录。但是刚才的场景实在是太真实,太清晰了。
“小宇,起这么早啊?再睡会儿吧?”妈妈柔声道。
“哦……大哥呢?”陈时宇忽然问。四下就像没有大哥回来过的痕迹似的,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他还没起呢吧……”妈妈踮着脚往另一个房间看。
果然,这样才是正常的早餐啊……陈时宇慢慢回到现实中,心里也觉得安定了许多。
到了中午,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这天的饭菜挺丰盛,似乎是妈妈刻意准备的。饭桌上,陈慕涵还是礼貌而大方,但却有些许的生疏感。对待亲生母亲,陈慕涵的态度尊敬有加,却少了一家人的感觉。不过不敢怎么说,满桌的饭菜还是将一家四口联系在了一起。
“阿宇,你手怎么了?”陈慕涵注意到陈时宇不自然的手。
“哦,不小心扭伤了……”
“这样啊……”陈慕涵若有所思。
“没事儿,大哥,不是什么大事儿。很快就好。”陈时宇摆手道。
兄弟二人和和气气,一副兄友弟恭的景象,父母看在眼中,有些许欣慰,也稍有些担忧。
“慕涵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私下里,陈母对陈父说。
“懂事儿还不好吗?”陈父道。
“我就是怕他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什么都不说。”陈母叹气道。“这孩子还是和我们有距离。”
“这很正常。”陈父轻轻拍拍陈母的肩膀。“毕竟那么多年……”
是啊,这么多年,一家四口在一起吃饭的日子是那么少。当他们一起去医院的路上,无论是谁都会认为他们是一家人,更会惊叹这对双胞胎都是那么健康、高大、帅气,在外人眼中,一定是充满羡慕的吧。但他们实际上一起出行的时间很少,而这一次则是因为老人的病将他们凑在一起。
午后,住院部十分安静,室内很温暖,陈时宇偶然能看到进出房间的护士或穿着病号服的人。他那很少谋面的姥姥就住在某个房间里。
陈慕涵轻车熟路,将众人带到315号房。这是一间双人病房,一张床上坐着一位微胖的老奶奶,边喝粥边看电视,而另一边靠窗的床上睡着的便是陈时宇和陈慕涵的姥姥。
姥姥正在打吊瓶,似乎正在沉睡。陈慕涵动作很轻,叫大家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只能听到另一位老人吸溜吸溜地喝粥声。两位老人都有护工,此时护工也都正在专心地盯着电视。
过了一会儿,姥姥慢慢睁开眼睛。
“小涵……”姥姥轻声唤着。她没有认错,尽管她面前站着两个面容相仿的男孩,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与她朝夕相伴的孙子。
陈慕涵立即上前,蹲在床边,握住姥姥的手,道了声“我在”。
陈时宇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好,有些尴尬。
“妈,我们来了。你看,这是小宇,陈时宇,小涵他弟。”陈母主动说着。
此言仿佛吸引了房间里的其他人,那位喝粥的老奶奶,以及两个护工,都纷纷关注着这两个男孩。
“老看他来,之前都没见过他。您还有个孙子那!”那位老人笑着说。
“他们俩长得可真像,是双胞胎吧?”一位护工道。
“两个小伙儿长得都挺帅。”另一位护工笑道。
陈母一直点头称是,而姥姥却没有搭腔,只是盯着陈时宇看。
陈母对陈时宇使了个眼色,用口型说:“叫姥姥……”
“姥姥好……”陈时宇心领神会,上前一步道。
老人没有开口,只是轻轻握住了陈时宇的手,眼睛盯着他看。陈时宇感受到这只布满沧桑皱纹的手,有一种很轻,很脆弱的感觉。
“您好,我是小宇。我来看您了。”陈时宇礼貌地说。
老人点了点头,似乎有些疲倦,陈母赶忙上前一步说:“让姥姥休息吧,姥姥累了。”
“今天好像精神不太好?”陈母小声问护工。
“嗯,从早上到刚才一直在睡。”护工也小声说。
陈慕涵上前再次握住老人的手,与陈时宇交换,小声对众人说:“我今天还是不走了,你们先回去。”
陈时宇以为父母会不同意的,但没想到父母丝毫没有反对。
“小涵……”姥姥又唤了一声。
“哎,姥姥我在这儿呢。”陈慕涵马上回应道。
此时此刻,陈时宇忽然有种早上的梦中的感受,自己仿佛是被隔离了……不,其实真正被隔离的是大哥和姥姥的世界。他们之间是那么亲密,自己丝毫也进不去。姥姥的眼中似乎也只有大哥而已。这本来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可是如果是这样,自己还来这一趟干什么呢?
回家的路上,陈时宇再次感到心里有点空落落的。他来看姥姥只是履行一种责任,而自己异卵同胞的哥哥却满怀着如此强烈的感情……
“大哥最近经常住在医院吗?”
“对,回国后就一直在医院住着,就前天和昨天回来住了一下,说是有点事。”陈母回答得漫不经心。“你看我妈情况怎么样?”陈母的焦点目前在老人的病情上。
特地回来住,坐几个小时的火车去大学,应该不是来找自己的吧?陈时宇疑惑不已。大哥的行径永远叫人捉摸不透。
陈时宇闭上双眼,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有祈祷姥姥快点好起来,平安健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