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开。”
喝得醉醺醺的陈时宇终于开口,也许是喝醉后情绪变得难以控制,陈时宇一反常态,不耐烦地对坐在自己身旁扶手上的女郎挥挥手。
韩凌雪见此状,心中窃喜。韩凌雪的室友倒是有些担忧,不安地观望着。
那女郎微微皱了皱眉,又马上聚起笑意,用指尖轻轻点了点陈时宇的肩膀,无限娇柔地说:“干嘛呀,心情不好吗?”
心情不好吗?陈时宇自己也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的手时不时摸摸衣兜中的手机,他已经将手机调到振动模式,只要有来电或信息他就能马上知道。期间有过一次振动,他赶忙掏出手机一看,却只是一条广告。
浓郁的酒精气味令他的头觉得轻飘飘的,脸颊因为涨红而有点儿麻,他渐渐有些感觉不到自己的情绪,却又觉得情绪呼之欲出,这是一种矛盾的感觉,就像此时此刻他既想向楚佳桃所在的医院飞奔而去,又出于某种别扭还坐在这灯红酒绿之间。心情不好吗?也许吧……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心已经习惯了疼痛,而适才不知为何,那些埋藏的疼痛忽然像大潮一样向他涌来。他只能拼命用酒精压抑这疼痛,此时,他觉得有些麻木,说不清是无奈还是不甘……
陈时宇摸手机的小动作和他细微的表情变化被韩凌雪的室友看在眼中,她凭借自己的直觉和经验,大致有了一些判断。眼前这个那么多女孩向往的王子也会为情所困,也会为女孩子而借酒浇愁,不过……也许这正是一个好机会。说趁虚而入也好,说积极争取也好,应该不会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
见陈时宇不答话,成熟姐姐以为陈时宇已经默许她坐在身边了,又进一步地用染着玫红色指甲的手轻轻略过陈时宇的头发,轻伏在陈时宇肩头,动作自然轻灵,宛若蜻蜓落于露水,悄无声息。
谁料,陈时宇马上将那只白皙的手推开,再稍微一用力,那女郎被推下了椅子扶手。
“不是跟你说走开了吗。”陈时宇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冷冷地说。
本来自信满满的姐姐觉得在两个年轻女孩面前失了面子,陈时宇的动作又令她倍感羞辱,一时间恼羞成怒,她尖锐地叫起来:“陈时宇,你不是交了女朋友吗?怎么又和这些女孩来这里?你以为你是谁?别把自己想得太伟大,你也不过如此。”这女人不知从何处得知陈时宇已经有女朋友的事,似乎一直在观察他,对他的的近况了如指掌。
“你是怎么知道的?”听她一提到楚佳桃,陈时宇很敏感,立即转过头去,生气地盯着她。
“是啊,难不成你一直在跟踪调查他吗?”对面的韩凌雪早就想开口了。
“哎……小雪,好了……”韩凌雪的室友忙小声劝阻,这个大姐姐虽然成熟性感,称得上是个美人儿,但绝不是陈时宇喜欢的那一型,陈时宇说那句“走开”后,她就知道陈时宇的态度了,完全用不着担心,但要是和她敌对,因此泄露了心意就很不好了。看样子陈时宇应该还没和女友分手,一旦被明确察觉到心意,陈时宇一定会和她们保持距离的。
可是,那成熟姐姐本就在气头上,见被一个小姑娘呛声,更压不住火气,对韩凌雪吼道:“臭丫头,问你了吗?轮得上你说话吗?”
韩凌雪冷笑道:“阿姨,你不觉得你的话太多了吗?没看叫你走开吗,因为你真的烦死人了,这样唠叨没有男人会要你的,明白吗?”
韩凌雪的室友见已经劝阻不住她,叹了口气,干嘛要逞一时口舌之快啊……
见韩凌雪言语如此强硬尖刻,那女郎更是怒不可遏,战斗的气焰马上熊熊燃烧,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针锋相对起来。
一时间酒吧其他人也向这边看过来,本就觉得烦闷的陈时宇觉得愈发头痛,站起身来,对韩凌雪的室友道:“静妍,对不起,我先走了,足球赛的事情改天再说吧,改天再联系。”
陈时宇居高临下地看着韩凌雪的室友,他脸颊上的红晕已稍稍褪去,稍稍蓬乱的头发和微微敞开的衣领有种说不出的诱惑,迷茫而略带忧郁的神情比平日更增添了一丝魅力。韩凌雪的室友吞了一下口水,刚才那一瞬间,她的心空跳了半拍。
过去和陈时宇往来,他总是叫她“嘿”、“喂”、“你”,几乎没叫过她的名字,她一直觉得自己在陈时宇心中是连名字也没必要记住的人,可是刚刚陈时宇竟然去掉姓氏,直接叫了她的名字,这让她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程静妍,一个极为文静娟秀的名字,宛若言情小说中的女主角,这是她爷爷为她取的,包含着对她的期望。因为她的父亲有三个哥哥,没有任何姐妹,到了她这一代又是清一色的男孩,老人殷切地盼望家族中能有一个温柔可爱的女孩。为她取名为“静妍”,就是希望她安静而美丽,尽显女孩子的柔美气质。然而她却辜负了爷爷的期望,从小便像假小子一般,到了青春期好不容易有点儿女孩子样儿,走的还是小太妹的路线,后来终于在全家人的极力矫正下再次转型,变成了今日的成熟文艺风格,但举手投足还是透着一股大大咧咧的气质,和“淑女”二字相去甚远。遇见陈时宇后,静妍渐渐明白了爷爷的苦心,如果她果真能如自己的名字那般静如处子,有着优雅的妍容,陈时宇也许会多注意她一点点,而不会不把她当作女性,只当成随意来往的朋友吧。可是,她终究没法改变自己的与生俱来的性情,尽管十分渴望爱情,却有心无力。
此时,她心目中的王子竟然这样亲昵地道出了她的名字,这让她觉得过去的一切忍耐都是值得的。然而,他的这句话又勾起了本来已经深感无望的她的渴望,那本来就是轻轻煽动就会燃起的火苗,陈时宇的一个微笑就会让它变成熊熊大火。“静妍”,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仿佛魔咒,让从刚才到现在一滴酒也没喝的她脸红到耳朵根。
正如陈慕涵所说的——“他会按照他的本性选择的。他有他的幸福要追求。”每个人的未来都有他内在性情的根基,随着这根基在点点滴滴的日常生活,以及偶尔经历的风浪中生长,发展,渐渐就会铺出属于这个人独一无二的人生之路。也许这就是每个人都无法逃脱的命运,既牢牢地锁住一个人,选择权却又在他手里。每一次微妙的选择,都像是一次人生的考验,影响着他日后的生活和道路。
程静妍还沉浸在适才的小小幸福中,韩凌雪和那个成熟姐姐还在激烈地对峙,陈时宇只想快点儿离开这个喧闹之地,找个没人的地方,再给小桃打个电话……如果打不通,就直接去医院找她……此时,他被这股冲动催促着,跌跌撞撞地往酒吧门口走去。
他的前方忽然出现一片阴影,一个比陈时宇个子还要高的男孩向他走过来,在他面前站定。
“陈时宇?广海文化大学的陈时宇吗?”
陈时宇抬起眼皮,困惑地看着眼前这个似曾相识的高大男孩。
对于那些经常变换衣着和妆容的女孩,陈时宇经常想不起对方是谁,可眼前的人他很快就有了头绪。他对这个人的印象比较深刻,不久前的篮球表演赛上,就是他一个人单挑他和陈慕涵两个,宛如魔术师般出神入化的球技给观众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他就是当时震惊全场的“镜子7号”,他曾经在球场上飞快地模仿对手的动作,速度之快,甚至给人在照镜子的感觉,同时又能在这种令人惊异的模仿间抓住先机,让对方在恍惚间露出破绽,被打个措手不及。
显然,陈时宇也在那场比赛中给“镜子7号”留下过深刻印象,他是特地过来找他的。
“镜子7号”和其他体育大学篮球队的人正在另外一张桌子前相聚,还有好几个打扮时髦的漂亮女生陪伴左右。
“你好,我是体育大学篮球队的……陆如玉……我们之前打过球,还记得吗?”“镜子7号”说话时挺胸抬头,气宇轩昂,看起来自信满满,唯有适才介绍到自己名字时稍稍迟疑了一下,不过这迟疑只停留了片刻,他紧接着又抬起头,礼貌地对陈时宇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