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带领徐达等人匆匆赶濠州,孙德崖、吴通、吕天寿、韩国忠四个元帅已在城门相迎。四人上前答谢朱元璋发兵支援六合以及借粮的事,却只字不提孙德崖在和州挟持朱元璋做人质的事情。
朱元璋也懒得跟这群无耻小人多说,大家皮笑肉不笑的寒暄几句后相拥入城。
孙德崖使了个眼色,赵均用就打着哈哈说道:“孙元帅已在府中备好酒席,只是朱总兵的将士怕是容纳不下。朱总兵,你看……”
朱元璋便只带了吴桢几个亲兵进府,让徐达、胡大海率领部众留在城里等候消息。
此时已近暮秋,天气转凉,帐里几个乐伎却衣者甚少,仅用片缕绸纱裹住隐|私|部位,随着丝竹乐声轻歌曼舞。
席间,孙德崖面容哀伤地说道:“郭兄生前与我是结义兄弟,听闻他去世的噩耗,我悲痛万分,无奈濠州军务繁忙,也没抽出时间去给他送葬。想起这事,我就惭愧。唉,如今郭兄不在了,贤侄今后有何打算啊?”
你会没时间?怕是没脸没胆去滁州吧。朱元璋腹诽一句,他自认做不到孙德崖那样脸皮厚,兄啊侄啊的叫得亲热,嘴上含糊道:“我刚刚正式接手和州政权,目前还没有什么打算。听孙元帅说要结盟抗元,故而来向你们请教一些经验。”
孙德崖桀桀笑道:“贤侄还不知道吧,上次你在和州、滁州大败元军,元军统领脱脱竟为此把命都丢掉了。”
“何时的事?”朱元璋大吃一惊。他记得在六合杀的将领好像是个大都督栾麻海,在滁州山涧中埋伏的也不是脱脱,只是一个元军偏将蒙达,这都与脱脱没有任何关系,为何脱脱会因他把命丢掉。
“我也是在你来之前刚刚收到消息。”孙德崖挥了挥手,丝竹乐声刹那停止,琴师乐伎悄悄退下,只听他眉飞色舞地讲起个中缘由。
脱脱全名脱脱帖木儿,乃是元廷少有的贤臣。他当丞相期间,整肃朝纲,尊儒崇孔,编修宋史,着实做了不少好事,但是这些好事是针对百姓而言,却触动了元人阶级集团的利益。在封建官场上,你要刚正办事,那就必定会得罪权贵。你得罪了权贵,那么权贵们就一定会对你狠下毒手。
脱脱不止一次上奏劝谏顺帝做个贤君,并要顺帝速诛奸佞妄臣以杜***。
这可把左丞相撒敦、礼部尚书哈麻等人得罪死了,正是他们阴进西蕃僧以运气术向顺帝献媚,使顺帝日日从事其法,广取女妇,君臣宣|淫,丑恶不堪。撒敦、哈麻表面上拿脱脱没有办法,暗生毒计,在顺帝耳边揣唆、谗言。于是荒|淫失政的顺帝不仅听不进脱脱的劝谏,反把他遣出朝廷平乱。
脱脱便率百万大军镇压高邮的张士诚,同时他平叛心切,将大军分几路攻打各地红巾军,但是战果并不理想。特别是栾麻海在六合阵亡,蒙达、也先帖木儿兵败滁州的消息传回元廷,顿时激起轩然大波。
栾麻海素与撒敦等人亲近,这次撒敦为他求来大都督职位一是巩固其在军中影响,二是有暗中监视脱脱的意思,谁曾想脱脱竟把他派去攻打六合。
听到栾麻海阵亡的消息,撒敦一口咬定这是脱脱排除异己的手段。紧接着蒙达、也先帖木儿兵败滁州的消息传来,撒敦、哈麻立刻在顺帝面前谗言,说脱脱心生怨尤,不肯真心实意为皇上出力,其弟也先帖木儿与他狼狈为奸,欺上瞒下,否则百万大军怎么可能被一群泥腿子打败。
顺帝听信谗言,勃然大怒,当即下旨把脱脱削职充军,诏流于云南大理宣慰司镇西路,他的弟弟也先帖木儿也被发配于四川碉门。
撒敦、哈麻犹不放心,干脆矫旨,在发配路上给脱脱灌下毒酒,可怜元朝末年最后一位贤臣竟因为内部倾轧最后落个不明不白死掉的下场。
脱脱之死对元廷来说是巨大损失,对红巾军来说却是天大的喜事。朱元璋听得哈哈大笑,脱脱一死,元廷百万大军自然溃散,和州的局势就不会那么紧张了。他第一次说起顺帝的好话来,“这狗皇帝总算是帮我们做了件大好事,脱脱被除掉,真是大快人心啊。既然前方战事不紧迫了,孙元帅还聚集我等商量什么结盟?”
“之前我也不知脱脱被解除军权、元兵溃散一事啊。虽然现在暂时不用提防元军,不过我觉得结盟还是有必要。”孙德崖露出一个伪善的笑容,“我是把你当亲侄子,才和你推心置腹说些实在话。我替你不服啊!滁州本是你打下来的,如今却便宜了郭天叙,不如你我联手,共谋滁州。到时候你得滁州军权,我只要些粮食度过这个冬天。”
当我是傻子吗,和你联手简直是与虎谋皮。朱元璋连连摇头,“他是都元帅、我只是左副元帅,怎么能以下犯上。”
孙德崖脸色变阴沉,直接说道:“你要不方便,不如把兵权暂时借给本帅,本帅帮你教训郭天叙。”
朱元璋继续摇头,拒绝道:“我不能答应。若是这次不为抗元结盟,那我就先告辞了。”
韩国忠厉声喝道:“朱元璋,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大哥找你结盟是看得起你,没你一样成事!”
“既然这样,你们就私下商量吧,我不掺和了。我在这提前祝诸位马到成功。”朱元璋站起来就要走。
孙德崖见他油盐不进,顿时翻了脸,酒杯一摔,大喝一声:“来人啊!”
埋伏在帐外的士兵瞬间冲了进来,把朱元璋连同他的亲兵团团围住。
早有防备的吴桢、唐胜宗等人连忙抽出武器,挡在朱元璋身前,爆喝一声:“不要命的尽管来,我等纵然杀不光你们,也要叫你们血溅当堂!”
冲进来的士兵脚步一顿,齐齐望向孙德崖,等候他的命令。
孙德崖露出胜券在握的得意笑容,“朱元璋,本帅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投靠于我,本帅既往不咎,如若不从,今日就让你命丧黄泉!嘿,你莫想再用那炸药包吓唬我,这次本帅不会上当。”他说完慢慢往门口退,一众士兵手持武器铁盾虎视眈眈地盯着朱元璋。
朱元璋推开吴桢,鄙视地看着孙德崖,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孙德崖,昔日|你背叛结义兄弟,又用诡计害我,如今还要我投靠你这种不仁不义的小人,呸!休想!你当我没有准备就敢来赴宴?我带来的人如果少了一根头发,外面一千将士必将血洗孙府。”
“竖子可恶!你那一千人早被我的士兵擒下,这次定叫你插翅难飞!”孙德崖恼羞成怒,一声令下,左右士兵举着武器冲上前就要诛杀朱元璋。
吴桢、唐胜宗一干护卫慌忙格刀抵挡,刹那间刀光剑影,金戈铁鸣。众人边厮杀边退,然而厅堂就这么点大,不到一盏茶的光景,朱元璋等人就已被逼至墙角,眼看退无可退。
“住手!”好似一声晴天霹雳突然在屋里炸开,众人下意识向声源处张望,一看不得了,个个如同中了葵花点穴手不敢妄动。
只见一个濠州士兵左手勒住孙德崖的脖子,右手握的刀刃已经抵进肉里,鲜血顺着脖子流了孙德崖一身。
孙德崖肝胆俱裂,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安排的士兵中居然有个叛徒,颤声问道:“你,你是何人?”
士兵丝毫不敢放松,对朱元璋说道:“朱元帅,恕小人无法参拜,您快带诸位将军速速离开。”
“你是……”朱元璋也懵了,危急时刻有人相助固然是好,但此人来历不明,叫他也不敢全信。
“小人叫陈桓,是铁蛋的父亲。那日多亏您和夫人让我一家团结。”
朱元璋顿时有点印象,马秀英等家眷初到和州时曾经来军营帮一个小男孩寻找父母,后来在马秀英的劝说下他把这一家人放出军营。不过他们不是应该在和州吗,为何会出现在濠州?
原来陈恒虽然在朱元璋的首肯下带着家人安全离开军营,但他们把掳走他妻子的那个将领得罪了,一家人想着在和州难以生存,索性远走他乡,遇到濠州孙德崖募兵,陈恒为了养家糊口就应征入伍。偏巧孙德崖谋害朱元璋时怕濠州老兵认识朱元璋下不了手,专门挑了一些新兵进行这次诛杀行动,陈恒就在其中。他感念朱元璋的恩情,眼见朱元璋命在旦夕,终于忍不住挺身而出,趁众人注意力都在朱元璋身上擒住孙德崖。
朱元璋暗叫一声侥幸,若无当初的一念之仁,哪有今日的陈恒报恩。他放下心来,对陈恒点头道:“多谢壮士出手相助,朱某必有后报。”又命吴桢把孙德崖拖过来。
刀架在脖子上,孙德崖不敢反抗,老老实实走到角落。朱元璋一拳揍过去,打得他鼻血长淌,咆哮道:“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老子要宰了你给我兄弟偿命!”
满屋残肢断腿,除了吴桢、唐胜宗几个护卫还勉力站着,余下的亲兵皆是东倒西歪,有几个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显然是活不成了。朱元璋这话一出,唐胜宗马上狠狠一刀刺进孙德崖腿里,叫嚣着要为兄弟们报仇。
孙德崖惨叫连连,哆嗦着求饶,“朱……贤侄,有话好好说,不、不要杀我!我放你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