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皇上!”苏锦年规规矩矩行了礼,捧着两罐盐津梅子出了乾正殿,心情甚好。
此时苏文媚已经陪完太后,带着槟儿走在回府的宫道上。正逢散朝,她看见散朝的官员们,便忙站在一边,手交叠在腰间行小礼。
庄振肖一眼就认出了苏文媚,那日她来乾正殿替顾将军求情,是见过她一面的。他半眯着眼睛,缓缓地走了过去:“你便是苏文媚?”
“是。”苏文媚不卑不亢,答道。
“苏小姐心灵手巧,手段非凡。先前原本是为小女做嫁衣,而如今看来,却是小女为苏姑娘做了嫁衣。”他半眯着眼睛看她:“好生精妙!好生精妙!即使是老夫,也不得不佩服苏小姐的手段!”
庄振肖的声音不大,却悉数落在来往的官员耳朵里,不少人凑了过来看热闹。
“今日庄大人这番话,小女并不明白个中含义。只是庄大人为官多年,想必也知道非礼勿言四个字。历来因为言辞不当而遭贬黜的官员数不胜数,庄大人卓尔不群,还望恪守,莫步了不幸者的后尘。”
“你这黄毛丫头,是在教训老夫吗?”庄振肖说着,一步一步逼近苏文媚:“你有何资格在这里说教?!”
“庄大人!”苏锦年看见这一幕,走上前去:“庄大人位高权重,大人大量,何苦跟小姑娘计较一番?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恐怕要误会庄大人了!”
庄振肖瞥了一眼苏锦年,没再说话,走了。
苏文媚站起身来,看着眼前替自己解围的男子。他朝自己点了点头,温文一笑,便匆匆离开了。
“小姐。”槟儿道:“小姐可认识那公子?”
苏文媚摇摇头,不认识。
今日太阳很大,天气很暖,想必山上的百花都开尽了。没来由地,苏文媚突然想去踏青。所以一出宫门,苏文媚便没回顾府,乘上了轿去附近的白光寺游玩。一路上只有槟儿和马夫跟着,倒也清净。
白光寺外种着一山的桃花,此时开得正繁茂。进了山门,苏文媚便下了轿,让轿夫在外面等着,自己和槟儿走在山道上,欣赏起这山里的美景来。
山道上是青色的石阶,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将青石板踩踏得光滑。白光寺外,片片花瓣洒落,十分美丽。
“小姐!”槟儿在后面走着,不由得感叹道:“真美啊!槟儿闻着,空气里都是香的呢。”
苏文媚心情不错,任由她笑着,闹着。
走了许久,才看见两扇大开的朱漆大门,上面已有了点点锈迹。白光寺内,观赏的人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小姐!”槟儿因为爬山,额头上沁出了汗,她笑着:“小姐进去上柱香吧!奴婢听顾府的人说,白音寺的菩萨可是很灵验呢。”
“好啊。”苏文媚看着槟儿:“槟儿你想求什么?”
槟儿眼咕噜一转,想了想,看着苏文媚:“小姐,槟儿无所求。若说有求,那便是小姐安好,槟儿能一直陪在小姐身边。”
苏文媚一笑,槟儿跟着自己的时日也有些久了,嘴儿也越发地甜。
“施主。”苏文媚穿着金边白衣,面若桃花,在人群中也甚为醒目。一个小道士远远就看到了她,便朝她走了过来,单手举在胸前朝她行了个礼:“春意昂扬,人逢喜事,施主进寺内烧柱香吧!”
“劳烦小师傅带路了。”她说着,便跟着那小师傅进了寺门。
一进大殿,香火味儿就更浓了,大殿两旁挂着金里红边的经幢,数十个道长坐在大殿两侧的蒲团上,双手捏诀搭在膝盖上,念着经文。
苏文媚走上大殿,拿起了一炷香在旁边燃烧的蜡烛上点燃,又折身跪在大殿前的蒲团上,心里默念:“菩萨在上,信女苏文媚,一愿早日认祖归宗;二愿在宫内平安顺遂;三愿得偿所愿,愿得一心,白首不弃。”
烧香祈愿后,小师傅仍在一旁:“施主可有兴趣测姻缘、断吉凶?”
苏文媚想起自己还未解开的身世,以及自己进宫,尚不知是好是坏,于是开口:“还是要劳烦小师傅带路了。”
进了偏殿,明显能感觉到人很少了。槟儿也被小师傅拦在了门外。一个白胡子老道士坐在偏殿内的蒲团上,他身形略瘦,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此时他双手搭在膝盖,也未睁眼:“镜心,可是有人来?”
“是。”镜心单手摊开,举在胸前,朝着老道士行了个礼,便出了门。
苏文媚跪坐在道人的对面:“苏文媚见过道长。”
那老道士才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的苏文媚,面露微笑:“施主满面红光,人逢喜事,近日好事将近呐!”
苏文媚一笑,没有答话,老道士拿过身边的一个竹简筒来:“施主抽支签吧。”
她十指青葱,将竹简筒捧着摇了摇,抽了最上面一支命理签来,只见签上刻有五行八卦,以及一句诗:“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苏文媚不解,将签递给了道长:“道长,小女不解这签的个中含义,还望道长指点一二。”
“哈哈。”老道长一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姑娘大富大贵,遇事总能逢凶化吉。望姑娘往后,遇到困难莫要慌张绝望,总会有解决办法。”
苏文媚和老道士聊了许久,然而当问及自己的身世时,老道长则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天机不可泄露!不过姑娘不必忧心,时候到了,姑娘就自然知道了。”
苏文媚点点头,临走前,站起来:“还未请教老道长法名?”
“贫道无尘,姑娘日后,若是心情烦乱,可以常来白光寺走一走。道门清净之地,希望能带给姑娘一方安宁。”
“多谢无尘道长了。”她学着刚刚镜心的模样,给道长行了个礼,这才出了寺。
一路上阳光明媚,心情甚好。
回到顾府的时候,却见程乾在顾府院门前的石椅上坐着喝茶,晒太阳。
他一看见苏文媚回城的马车,便走上前去:“你到哪里去了?朕可是等了你半个时辰了。”
苏文媚有些意外,她垂眸一笑,下了马车便要行礼:“听闻春光甚好,所以去了白光寺一趟。皇上找我,可有什么事情?”
她还没跪下,程乾一把扶起她来:“以后在宫外,你便不必行礼了,甚是麻烦。”他接着说道:“那忠武侯家,今天上午就来请旨,求着朕将你写入苏家族谱,朕已经向母后说明了,你也大可以随朕去忠武侯家一观。”
忠武侯家?苏文媚一愣。
他吸了口气,握住了她碧葱般的手:“今天你便随朕去吧。”
“这么急?我......要不要换身衣裳再去?”苏文媚说着,不动声色地想将手抽回来,却抽不动。
她脸红:槟儿和顾府的人们可都看着呢。
“就这样挺好的。”程乾笑着看她:“十分好看。”
于是苏文媚和程乾坐上了轿,前往苏家。
平常觉得挺宽敞的一台轿,如今和程乾同乘,倒显得有些狭窄。苏文媚头靠着轿子的一侧,掀开上面的布帘透气,佯装着看风景。
程乾看着这样的她,嘴角不自觉地多了一分笑意:“都快进宫了,你还害羞作甚?”苏文媚有些嗔怪地看他,他握住苏文媚的手:“朕不喜欢你冷若冰霜的模样,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苏文媚一笑,朝着程乾靠了靠,程乾的手抬起,环在她的腰间。
马车行了一会儿,到了苏府门外。程乾和苏文媚下了轿,他便牵起她的手来,朝着苏府走去。此时,苏府的人已经都收拾妥当,早早地在府门前候着了。见着皇上亲自来,便纷纷跪下行礼。
“苏老夫人不必多礼。”程乾上前,扶起跪在最前面的头发花白的老人:“既是苏小姐的宗亲,于私,那便是程乾的长辈,程乾应该尊重才是。”
苏文媚走上前来,行了个小礼:“小女苏文媚,见过老夫人。”那老夫人眼含泪光,看着眼前这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
“文媚,你该改口叫奶奶了!”程乾提醒道。
“......奶奶......”苏文媚犹豫片刻,吴侬软语地叫出了声。
苏老太太听了,仿佛等了许久般,很是受用地握着苏文媚的手:“哎~”。
在场的人都笑了,苏老太太领着苏文媚,向她介绍苏府的家人。
她一一看过去,那日在乾正殿门外,替自己解围的苏锦年,正是自己的堂哥。他正站在人堆里,一脸含笑地看她,冲她点点头。
那日在顾家成衣铺旁边的茶楼里,老夫人带着的夫人便是自己的大婶婶,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苏文媚也一眼就认出她来。
还有两个嫁了人的堂姐姐,此刻也带了夫婿回了顾府,与苏文媚见上一面。
忠武侯将军名叫苏达,算起来是自己的大叔父,此刻正在边关,未在苏府。
程乾也陪她一一见过,记了族谱,留在苏府用了晚膳才出来,依依不舍地和苏文媚告别,回了宫。
而苏文媚则婉拒了苏老太太的盛情挽留,回了顾府。
回到顾府的时候,天色也不早了,进了院门却看见顾家大姐在院里等她。
“大姐。”她一进院门,便对着顾家大姐喊出声。
“文媚,我等你好久了。”顾家大姐也看见她,站起来朝她走去:“听说你要进宫了,我特意来送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