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进来,跪下,将手中的银耳桂花莲子羹举过头顶:“雯妃娘娘,今日大训,娘娘身边无人照顾,所以贵妃命奴婢为各宫准备了银耳莲子羹,算是对各宫的抚慰。”
苏文媚从春水进来,便一直打量着她,这个宫女步履沉稳,气质冷峻,倒与其他寻常宫女不同。
自上次膳食被人下毒之后,苏文媚的六感便格外敏锐起来,她看着这个宫女,脑海中闪过一丝疑虑。
“娘娘。”春水将银耳莲子羹的托盘又举高了一些,春衫较薄,她的袖口从手腕处滑下了一两寸,借着屋内的灯光,苏文媚一眼便看见了她手腕上露出的小半截伤疤。
苏文媚再仔细看着——她的手,虎口位置有个蚕豆大小的茧子,这是习武之人才会有的。
“你且放在这儿吧,本宫不饿,现在喝不下,等一会儿再喝。”苏文媚说着。
“娘娘。”春水抬头,做出一番乖顺的模样:“贵妃娘娘说了,银耳莲子羹味美,但是要趁热。”
苏文媚身子靠后,状似慵懒地倚在了椅子上:“本宫也说了,现在不想喝。想来贤贵妃娘娘送汤是好意,不会令你一个宫女强逼吧?”
“雯妃娘娘,奴婢不敢。只是贵妃娘娘送汤是好意,但您若不喝,便是大不敬了。”
她端详着这个宫女,再看那宫女的眼神,却看见她眼里透露出的一丝杀机。
苏文媚直觉不妙,便说道:“本宫现在喝不下,你放下汤便出去吧。”
那宫女起身,将银耳莲子羹放置在桌上。却又伸手,从袖口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刀来,朝着苏文媚狠狠地捅去。
苏文媚状似慵懒,却正丝毫不曾懈怠地防备着她,见那宫女拿刀向自己劈过来,便急忙伸手一挡。
她武艺不精,春水又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加之春水招招致命,那刀划过苏文媚的手臂,在她的手臂上留下了一条刀痕。
槟儿在偏殿内,趁着所有人听训无暇顾及,便趁机跑了出来,一路跑回了锦云宫。她在宫门外,便远远地看见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往宫墙上倒着火油。
“你是何人!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槟儿一声呵斥,那小太监身子一抖,转头看看见了一脸怒容的槟儿。槟儿借着黯淡的月光,隐隐看见是一个脸生的小太监。
他被槟儿呵斥得有些心虚,便一把丢掉了火油桶,匆匆地跑了。
小太监跑得很快,槟儿心里念着苏文媚,便没有去追他,她将火油桶一踢,又匆匆朝锦云宫内跑去。
这小太监,将火油弄得满地都是,等如霞她们回来,又要好好清理一番了。
锦云宫内,苏文媚面对着拿到的宫女装扮的刺客,整颗心提了起来,在她拿刀刺向她的那一刻,苏文媚便迅速踢了春水小腹一脚,从椅子上一个旋身,站了起来:“你不是贤贵妃的人!”
就在刚刚,春水出招的时候,她便由着她招招致命的狠劲,联想到了当日在顾府外刺杀自己的人。苏文媚清楚地记得,当时那个女刺客,手腕处被赵寻之砍过一刀。
她几乎断定眼前的宫女刺客,就是当日在顾府外,刺杀自己的人了。
春水也不回答,举起匕首来,再次朝着苏文媚刺去。
苏文媚堪堪躲过,春水出招快准狠,所以几个回合下来,苏文媚还是落了下风。春水将苏文媚逼到了床上,她手中的匕首,此时正对准苏文媚的心脏,一点一点地朝她刺下去。苏文媚强烈的求生欲支撑着自己,她的手极力抵着春水的手腕,却始终不敌春水。
“娘娘!”槟儿才进宫门,便看见了眼前的这一幕,心也跟着苏文媚提到了嗓子眼。
苏文媚看向她,一分心,春水手起刀落,就要将匕首刺进她的心脏。
“唰!”锦云宫外,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支羽剑,从背后贯穿了春水的心脏。春水方才的注意力都在苏文媚身上,一心想置苏文媚于死地,完全没有料到这意外的状况。
她睁大着眼睛,吐出一口血来,直挺挺地倒在了苏文媚的身上。
“娘娘。”槟儿跑进殿内,帮衬着将宫女装扮的刺客的尸体从苏文媚身上拉扯下来,看见了她手腕上的伤口:“您受伤了?!”
苏文媚摸了摸手腕:“无碍。”
“娘娘。”槟儿担忧道:“刚刚真是太惊险了,你可知道放箭救您的人是谁?”
苏文媚摇摇头,疑惑道:“我也不知,也许是赵寻之吧。”然而,进宫以来,赵寻之就是时时刻刻保护皇上的,怎么会......
“娘娘!”苏文媚愣神间,槟儿便看见外面冲天的火光,槟儿便喊道:“外面起火了!奴婢刚刚跑回锦云宫时,便看见一个小太监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原来是在预备着放火!他也太大胆了,皇宫内也如此胆大妄为!”
“这人的心思,倒是歹毒得很呢!”苏文媚苦笑:“好一出心思缜密的连环计!”刚刚若不是不知从何处射过来的一支暗箭,自己恐怕早已经死在那刺客的刀下了。就连苏文媚自己也想不到,到底是何方高人出手救她。
“娘娘,火势这么大,咱们赶紧出去吧,再晚就来不及了。”槟儿着急地说道。
“等等。”正在此刻,苏文媚却犹豫了——出去了,逃过一劫,就真的安全了吗?不,只怕往后还有更多的阴谋算计。
她伸手抚摸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此刻孩儿已经三个月有余了,若在宫内,自己怀孕的消息传了出去,只怕想要生下他,便是难上加难了。
今日自己受了伤,若出去请了太医,怀孕的消息势必要瞒不住了。
苏文媚的唇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兰妃不是要置我于死地吗?可我若死了,她又脱不了干系,又当如何?”
“娘娘......”槟儿有点摸不着头脑,却看见苏文媚走到死掉的刺客面前,拿起她身边的匕首来,在地毯上刻下一个莫兰嫱的莫字。
她用了十成的力道,匕首刺穿地毯,在地砖上也留下了痕迹。她极快地刻完字,便将匕首插回刀鞘,再迅速地将自己的衣服首饰取下:“将她的尸体拖到地下,把我的衣服首饰给她换上。”
“娘娘......”槟儿仿佛明白了什么,看向苏文媚。
“槟儿,咱们借机逃出宫去,以后的一切尚未可知,你可还愿意跟着我?”苏文媚没等她说完,便开口问她。禁足期已过,程乾给她的令牌,目前还是能确保她出宫的。
“当然愿意,奴婢愿意生死相随。唯一担忧的,便是委屈了娘娘。”
苏文媚苦笑:“那你赶紧将我的衣服首饰给她换上,我去拿两件衣服,咱们便迅速地出城去吧。”
没一会儿,锦云宫内便火光滔天。程乾正在太后娘娘的宫内陪太后说话,心没来由地一疼,他隐隐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具体的感觉,他也说不上来。
“皇儿。”太后见了他微微难受的表情,便轻声询问:“皇儿可是身子不舒服?”
“无碍。”程乾摇摇头:“刚刚心里没来由地疼了一下,现在已经不碍事了。”他笑着:“母后刚刚与儿子说到尚书令的事......”
“皇上,太后。”舒云神色慌张,匆匆从殿外进来,跪下:“刚刚锦云宫的宫女来报,锦云宫走水了,一众宫女太监前去救火,然而火势太大,暂时还压不住。”
“什么?!”程乾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锦云宫?文媚呢,她可在宫里头?!”
舒云看着他如此失态的模样有些诧异:“是。”
程乾再顾不得仪态,也没跟太后打招呼,便匆匆出了寿安宫,往锦云宫的方向看去,远远地,果然见夜光中锦云宫滔天的浓烟。
程乾的心一紧,匆匆朝着锦云宫的方向跑去。太后跟了出来,喊着他:“皇儿!”
程乾恍若未闻,直奔锦云宫。太后的心猛地一沉,西陵国多出痴情种,自己的儿子,十有八九又是一个。
程乾一路狂奔着,到了锦云宫门口,只见惠嫔早已听到了风声赶来,派了人来救火,在锦云宫门口站着了。众人见了皇上,纷纷跪了下来:“奴才(奴婢)参见皇上”。
他们也是在教引嬷嬷教习完之后,才往自己宫里回赶的,在路上远远见锦云宫着了火,禀告了惠嫔娘娘,得了惠嫔娘娘的许可,才赶过来与锦云宫的宫女太监一同营救的。
先前各宫的主子都在自己宫里待着,宫女太监又在听训,恰逢侍卫们换班,所以直到锦云宫火光冲天,才被听完训导回宫的宫女发现锦云宫着了火,火势迅猛,没有人知道到底烧了多久。
“别管朕,你们赶紧去救火!”程乾说着,众宫女太监赶紧起身,继续手上的动作,一刻也不敢再耽搁。
程乾看着还未灭掉的火势,终于下定决心一般,不顾其他,径自往锦云宫里面冲去,众人大惊:“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