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娘娘无意,后宫这么多双眼睛,这么多张嘴,七王爷一向又是个大大咧咧的。娘娘稍不留神,只怕是少不了小人的编排。到时候,娘娘预备在宫中如何自处?”
槟儿跟随苏文媚最久,说话做事都是从苏文媚的角度去考虑的,她说的也不无道理。可是苏文媚的心,却还是止不住地有些难过。
“当日奴婢随着娘娘出宫,便眼见着七王爷原本是要进宫的,许是见您来了才改了主意。那日在天景楼,奴婢便见他曾痴痴地看着娘娘。娘娘,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奴婢觉着,七王爷对您,也许是真的动了心。”
是吗?苏文媚听完槟儿的话,心像是漏了一拍。那日在青楼,黑暗里,她总觉得程邺看过来的眼光,带了几分炽烈。他真的喜欢......她?
她从前是喜欢程乾的,他温文有礼、情话说得她耳朵酥麻。可是当她明白与太后如冰霜一般僵的关系后,便刻意不去想程乾,不去想着他的好。
即使从前喜欢程乾,却也没有前两日跟程邺在一起时来的开心。程邺永远都是一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却往往能令她抒怀。
苏文媚有些怀念昨晚的夜市灯火,还有各种温热的吃食。
比起在宫中做一只饭来伸手的金丝雀,她好像更愿意在马场驰骋。可惜有的事情,终究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也许,注定一辈子都飞不出皇宫去了。
“娘娘。”正愣神间,如霞从外面进来:“娘娘,刚刚小李子前来通传,昭和郡主生病了,在府里惦记着皇上和娘娘您呢!皇上便说,让娘娘随行,去郡主府探望昭和郡主。”
“这......”苏文媚回过神来,如霞接着说道:“娘娘,小李子说皇上申时便要与娘娘启程去郡主府,轻装简行。所以奴婢给娘娘梳妆吧。”
去郡主府的路上,苏文媚和程乾同乘一抬轿子,却一路无话。到了郡主府,苏文媚便跟在程乾身后,进了郡主府。
这是苏文媚第一次来郡主府,她一路亦步亦趋地跟在程乾身后,到了郡主的房间。昭和一见到程乾,便坐起来,望着程乾哭诉:“皇兄。”
“听说你病了,朕忙完朝廷的事便过来看你了。你如今可好些了?”程乾朝着昭和走近,坐在了昭和的床边。
苏文媚也过去坐下,此时昭和穿着一身寝衣,脸上仍有些病态。
“皇兄,许是最近天凉,我着了风寒了。”昭和见程乾来了,转头看着他,却又刻意离得比较远:“皇兄,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吧。昭和怕风寒传染了你。”
她又转头看着苏文媚,捂嘴笑得开心:“小美人儿,你也来啦?”
苏文媚一头雾水,昭和生病,叫她出来干嘛?她虽疑惑,脸上却仍挂着笑,朝着昭和点了点头。
昭和一把拉过了苏文媚:“小美人儿,大夫说了,本郡主伤风,是要多运动的。你待会儿和皇兄在府里用过晚膳之后,便陪着本郡主去长街上散散心,好不好?”
昭和眼光赤城地看着苏文媚,苏文媚不好拒绝,转头看向了程乾。
“胡闹。”程乾说道:“雯贵妃是朕的嫔妃,哪能跟你一般没个规矩,整日在宫外抛头面?”
“皇兄。”昭和撒娇道:“昭和病了,下人们都畏手畏脚,如今也没一个人能陪着昭和去逛逛西陵的。皇兄以往最疼昭和,如今都不肯借你的小美人儿陪陪昭和。”
“昭和,皇家有皇家的规矩,你自己任性胡来便罢了,如今还想带坏朕的嫔妃?”程乾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皇上。”苏文媚起身:“昭和郡主一向直爽,性格倒是与臣妾十分投缘的。郡主最近生病,不如皇上准了,臣妾便留在郡主府多陪陪昭和吧。”
程乾静默了会儿,才抬头乜了昭和一眼:“你呀你,性子倒是与雯贵妃极相似的!仅此一次,你可不许拐跑朕的妃子!”
这便算是,同意了。昭和朝着苏文媚眨巴了下眼睛,显得很开心。在郡主府用过晚膳后,程乾给苏文媚留了入宫的令牌,便自己乘了轿子离开了。
昭和晚上只吃了些淡粥,见程乾走了,趴在门边,看程乾的轿子渐行渐远。这才转身来,望着苏文媚:“皇兄走了,小美人儿,咱们去逛街吧?”
昭和换上了男装,与苏文媚一路上了街,一路上说笑着,买了各色吃食。苏文媚看着昭和生龙活虎的模样,哪里像个生了病的女子。
一路走着,却不知不觉到了天景楼。
天景茶楼是六层的塔状,雕栏玉砌十分精致奢华,为西陵城一景,加上菜式多样、平价且服务热情,深受西陵达官显贵的喜爱。
“天景楼。”昭和指着天景茶楼的匾额读着:“天景楼的饭菜可好吃了,你有没有在这里吃过?”她看向苏文媚,问道。
苏文媚朝她笑着,点点头。
“那咱们进去吧。”昭和说着,不等她回答,牵起苏文媚的手,朝着天景楼里面走去。到了二楼的一个包房,点了些菜,昭和却起身如厕去了。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苏文媚左等右等不见昭和回来,起身准备去寻她,一打开门,却见一个身着黑袍的男子站在门口
“媚儿。”苏文媚被吓了一跳,听到了来人的声音,心便放松了一半儿。来人说道:“别怕,是我。”
是程邺的声音,苏文媚有些惊讶:“你怎么会来天景楼的?昭和呢?”
“是我求昭和帮忙的,我想见见你,看看你如今好不好。我说有急事要找你,好不容易才求动了她,让你出宫的。”程邺说道:“我很想知道,你还好不好。”那日他在乾正殿挨了荆刑,就十分担心苏文媚也受了责罚。
苏文媚点点头:“我挺好的,昭和呢?”
昭和她很好,已经被程邺劝走了。程邺淡笑着,不顾苏文媚的阻止,拉着她出了天景楼,顺手在柜台扔了锭银子,一路出去了。
“媚儿,如果我要走了,你愿不愿意最后陪我逛一逛西陵,就当是最后的告别?”程邺问道。
苏文媚手腕被程邺握着,一瞬间停止了挣扎,她有些意外:“你要走了?去哪里?”难道,宫里之前说的七王爷随军出征是真的?可是他从前毫无征战经验啊?
程邺没有回答,慢慢松开手,往前走去:“西陵的游船画舫也很是漂亮,我今晚包了游船,便带你去那里吧。”
苏文媚也没再多问,与他一同往西陵河边走去。
两人坐在宽大的画舫上,船夫撑着船,蒙着面纱的歌女弹着琵琶。苏文媚对西陵的山水十分热爱,仿佛怎么看都觉得不够。在程邺的带动下,也渐渐跟着歌女的琵琶声哼起小调来。
月色刚刚好,酒温得刚刚好,程邺的目光落在苏文媚身上,有一种刹那即永恒的错觉。
在画舫上看够了歌舞,两人才下了船,一路沿着护城河走着。遇上打火树银花的表演,她也凑上前去,新奇地看着。
只见两个彪形大汉,一人手执一根烙红的大铁棒。两根大铁棒都沾了些滚烫的铜汁,两根大铁棒被两名大汉用力挥舞着,迅速地碰撞在一起,一瞬间迸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火树银花的画面十分好看。
“哇——”苏文媚看呆了,禁不住往前挪了挪。程邺看着火光中她灿烂的笑脸,不禁呆了。
“砰!”其中一名打铁人却出了意外,他脚下不稳,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上,手中的铁棍掉在地上,乒乒乓乓滚了一地。
一瞬间火花四溅,不少观众哀嚎起来。程邺见了,也护着苏文媚向后退去。饶是程邺退得够快,苏文媚也被烧得正旺的火星燎了脚。
“嘶——”苏文媚脚踝间传来一阵刺痛,她皱眉,不禁难受得想哭。
怎么了怎么了?程邺见她这幅样子,就上前来,准备撩起她的裤子看。
“别!”苏文媚看着四下众多的人,有些难为情:“我只是被火星溅到了,并不是什么大病。你送我回宫便好了。”
天色已晚,也是到了回去的时辰了。不过这次他们出来,程邺并没有让马夫跟着。天色已经不早了,在街上一时难以雇到马车。
“我带你回宫去,早点去找太医看看。”程邺说着,不由分说地将苏文媚背到了背上。脚下快步走着,似乎一刻也不敢耽搁。他也一路留意着,看有没有路过的马车。
程邺背上本就受了荆刑,此刻伤口还没有长好,他将苏文媚背到背上,伤口裂开,有些疼。
“哎!不用,只是小伤,我可以走的。”苏文媚说着,程邺却不回答。他快而稳地走着,每一步,似乎都用尽了自己毕生的力气,却格外幸福,前所未有的幸福。
苏文媚被程邺背在背上,只觉得脸红得滚烫,她挣扎不脱,也就由着程邺了。他背着她,背膀沉沉有力,也让她觉得,这个冬日,似乎并没有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