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邺走之前,曾派人来找过他,让他务必保护好苏文媚的。
苏文媚后来暗中派人查探过,当时在顾府抓到的刺客中,有江湖十八邪的踪迹。纵使太后丢了与江湖十八邪的联络工具,也还是能够找到他们。
庄贤人一向是个拖泥带水的,也就挑拨离间厉害些,断不会想到用依兰香来对付她;莫兰嫱是阴狠了些,要她的命也是有可能的,只是江湖十八邪要价极高,以莫府的财力和声誉来说,未必请得动。
再者说来,江湖十八邪自视甚高,也不会轻易为这等妃嫔卖命。
那么,能请得动江湖十八邪,又一心想置她于死地的人,便只有太后。接下来,她便会与她们斗智斗勇,将该死的人,送入地狱。
这冬日的第一场雪下了许久,直到冬日宴开始,方才飘飘扬扬地渐渐停止。
除夕夜,冬日宴会上,祥云殿又恢复了昔日的繁华。达官显贵衣着华丽,互相寒暄着,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席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只是,不知道这面具下面的情谊,又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苏文媚与庄贤人一左一右地坐在程乾两侧,算起来,她也与程乾许久未曾说过话了。
席间,庄贤人举杯:“太后娘娘,除夕佳节,臣妾祝太后万寿无疆,身体康泰。”
她刚说完,太后亦举起酒杯来,朝庄贤人淡淡笑了:“在座的各位妃嫔,应当多为哀家添几个儿孙才是。先帝当年及冠之时,可是已经儿孙绕膝了。哀家很是希望早点抱上孙子,呵呵呵……”
“臣妾谨遵太后娘娘教诲。”苏文媚与众嫔妃都跟着站了起来,举杯同饮。
敬完了太后,苏文媚接着举起酒杯:“皇上,除夕佳节,臣妾也敬皇上。祝皇上龙体安康、福寿延年。”
程乾已经多日没有见到她,此刻她主动敬酒,倒让他颇有受宠若惊的感觉。不过他淡笑着望着她,仍保持着帝王的风度。
直到苏文媚手举了片刻,气氛略有些尴尬,他才举起酒杯来,象征性地与苏文媚碰了碰杯:“雯贵妃对朕有心,朕一直都是知道的。”说着,举起酒杯,微微抿了抿杯中酒。
他身处帝王之位,已经越来越学会隐忍和克制了。还有……攻心。
苏文媚有些意外,却也不恼,她将满杯的酒一饮而尽,又低头微笑着,坐回了椅上。在座的嫔妃,都颇有点看了雯贵妃笑话的意味。
苏文媚许是方才喝多了酒,现在头有些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却也强撑着,不肯叫人看了笑话去。
一顿饭吃完,苏文媚匆匆辞了席,一出门,便忍不住蹲在地上干呕起来。
“去请刘太医到明阳宫来,本宫需要一些醒酒汤。”她说着,槟儿便答应着,往太医院去了。如霞搀扶着她,一步步朝着明阳宫走去。
回了明阳宫,苏文媚小坐了会儿,又喝了些茶压了压,始终压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
“娘娘,您莫不是……有了?”如霞在一旁,声音很轻,犹豫地开口。
苏文媚乜她一眼:“瞎说,本宫数学不曾与男子同房,有哪来的……孩子?!”
“是。”如霞回应道:“是奴婢想多了。”
槟儿请了刘太医,紧赶慢赶到了明阳宫。刘太医将苏文媚的手腕放在小枕上,手搭上了苏文媚的脉。
他脸色凝重,细细把脉了半晌,又好像不确定一般,再为她诊治了一遍,又问了她些最近的饮食起居。故而突然跪地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在苏文媚的印象里,最近除了在顾府那晚,都没有与男子亲近过。只是,她只是迷迷糊糊间感觉他吻了自己,其他再没有了。难道?!难道他胆大包天到……
“刘太医,你说什么?能否说得明白点?”苏文媚问道。
“娘娘!娘娘有孕已两月有余,实在是皇家之幸啊,是娘娘之幸啊!”刘太医为苏文媚感到高兴,不住地跪地磕头。
苏文媚的脑子一片混乱,两月有余,算算日子,正是皇上秋游祭天,她被骗到顾府的时候。她脚下一软,猛地跌坐在椅子上。
“砰!”明阳宫的门却被人猛地推开了。
是程乾,他正一脸凝重:“文媚,你又有孕了!”他说着,脸上忽而转换了惊喜的神色:“朕那段日子,只是秋收祭天那一晚与你缠绵一番,你便又有了!”
什么?!苏文媚一头雾水,还没有从刚刚震惊的状态回过神来。她暗暗吞了吞口水:“皇上?”
原来,那一晚程乾听闻苏文媚遭遇了暗害,便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到了明阳宫去看她。她并没有睡熟,当程乾凑过来拉苏文媚的手时,便被苏文媚反拉过来,扑到了床上,再然后……
苏文媚脸烧得滚烫,看着一脸掩饰不住地兴奋的程乾,还有羞红了脸的如霞和槟儿,真觉得,人生还真是大起大落呀!
苏文媚掩饰了自己的情绪,淡淡看了程乾一眼:“皇上,臣妾身子不适,想……”
“哦!是!”刘太医说道:“雯贵妃娘娘几月前曾经小产,如今元气还没恢复完全,怀这个龙子,自然要比一般孕妇劳累得多。皇上还是怜惜着娘娘孕期辛苦,不宜让娘娘久站。且容微臣为娘娘开两贴安胎药,便让娘娘早些歇下吧。”
“你且做主。”程乾很高兴,对着刘彦章说道:“朕的这一胎皇子,就交由你保了了。”
“是。”刘彦章答到:“微臣一定竭尽全力。”
“皇上,臣妾还有一事。”程乾的脚刚要跨出明阳宫,苏文媚开口道。
程乾顿住,转身看着苏文媚:“你说。”
“后宫中人,都事事以皇上为重,也无一不想生下皇上的孩子。只是,臣妾如今身子乏累,难以应付宫中众人的礼尚往来,所以皇上,臣妾有孕的事情……能否,晚一点再声张?”
程乾什么也没说,只淡淡地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苏文媚坐在椅上,屏退了众人,以手扶额,只觉得乏累。
无私,她是不希望这个孩子的到来的,她要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若被揭发,便是杀头的大罪,只怕到时候难免连累了自己的孩儿;但是于她,又未尝会有什么坏处——倘若计划失败,那么这个孩子,便成了自己保命的底牌。
平平安安自然是好,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祥云殿的*持续到了晚上,太后回宫时,已经是深夜了。此时雪已经停了,月光映在雪地上,有种朦胧的美。
然而,路过途中的一个弄堂口时,一阵风呜呜地刮来,为静谧的夜色平添了几分阴冷。太后坐在轿辇上,不自觉地将身上的披风拢了拢。
一道白影忽闪而过,发出尖利而刺耳的尖叫声,在静得出奇的夜里晓得格外突兀。
“谁!”太后坐在轿辇上,心里毛毛地,问道。然而,除了呜呜的风声,再没有其他声音。
“太后……太后娘娘……”抬轿的太监声音颤抖,双脚发抖着:“奴才,奴才好像看到鬼了……”
“瞎说什么!皇宫重地龙气充盈,哪里会有鬼?!”太后厉声责问道:“若再让哀家听见你们瞎说,你们也不必再在哀家跟前伺候了。”
然而,太后话音刚落,众人的眼前再次飘过那个“鬼”。“她”头发遮面,身上的白衣沾染着血痕,随着一声尖利的叫声,便从太后头顶飞过,到了一旁的竹景后面,消失了。
“她”从头顶飞过时,甚至还有冰凉的血液掉落在他们身上,使得他们的神经一瞬间蹦到了极点。
“啊——”几个太监纷纷撂了手上的轿撵,“砰”的一声,太后随着轿撵重重得摔倒在地上,一旁的舒云慌了,上前去扶她:“太后!太后!”
太后一脸痛苦的神色,坐在轿撵上*着,方才从那么高的地方被摔下来,怕是闪了腰了。
舒云上前去,扶起了太后,一步步慢慢往回走着,却见那个“鬼”,正在往宁寿宫必经的宫道上堵着。
太后朝着他看过去,她的眼经过多年的岁月已经有些老眼昏花,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慢慢勉强看清那一堆杂发下的人脸。
太后如同被雷劈中一般,从头麻到脚。那杂发下,分明是徐书怡的脸庞!
“不!不!不!”太后摇着头,不愿意接受。徐书怡早就死了,她早就死了,如今她贵为太后,徐书怡回来,是要夺走她的一切吗?!或者……这一切,都是有人精心设计,想要害她的性命。
太后双眼猩红,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理了理思绪,朝着反方向退却。舒云也跟着太后,往乾正殿的方向走去。
此时,乾正殿内,庄贤人和莫兰嫱伺候在程乾左右,还未回宫。见了太后这般狼狈的模样,纷纷上去去扶。
“太后!太后!”庄贤人一副孝顺至极的模样:“太后的腰可是扭伤了?抬轿撵的奴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