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染是个听话的孩子,但她的听话针对不同的人也是不同的。好像对卫姨,那种管束她不喜欢,因而处处反叛。而对叶孤城……如果他肯对她笑一笑,她大概是什么都听的。
将叶孤城的原话转告给秋老,白染一脸期盼,生怕秋老不同意。与他人不同,白染对秋老亦是真心敬爱,也非常清楚秋老才是自己可以肆无忌惮的倚仗。
秋老听完后,看着白染的眼睛又是半天愣怔。白染早已习惯了师父这样的习惯,却不知道他是透过自己,想到了谁。
“若她当初也有人传授武艺……”低声的呢喃,只将话说到一半。秋老摸着白染的头,有遗憾有慈爱,“我已为门派弃徒,空有武学也不能传授与你。他愿意教你,就好好学罢。”
又取出一小方盒递给白染,“明日将这盒子带给城主,算是老朽为徒儿教得束脩。”
白染接过盒子,先时的喜悦不知为何减了许多。她的爱恨都来的纯粹,可别人似乎并非如此。这一份喜悦中还掺杂了别的东西,仿佛更多的是利益往来,而非情之所至。
秋老看着女孩迷茫纯澈的双眸,不禁叹息,“这世上之事,没有那么简单。你和她一样,又不能和她一样。要多听多看,多思多想。叶孤城是个好的,你多与他亲近,有朝一日老朽不在了,他也能护你一二。”
“师父……”
“回去吧,明日要早起。”
白染知晓秋老自来说一不二,便一步三回头地回房去。远远地,仿佛能听到精钢木头敲敲打打的声音,彻夜不息。
次日里,秋老带着白染喂完了凤凰蛊,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传授药理,而是取出一条形木盒。也不知他怎么做的,那般小巧的木盒发出“咯吱”的轻响,瞬息间打开几变,支起一小小的木托,上方还有三根泛着幽光的钢针。
秋老对白染招招手,将机关还原绑在白染手臂上,道,“此乃老朽改良的袖箭,你可自选一毒附在箭上,危难时刻许能自救。”
看他摆弄机关,目光专注。一双手已显苍老,却灵巧非常。秋老眼中颇有几分自得,“老朽虽不能直接授你武艺,但给徒儿做几个小玩意儿还是使得的。只要不惹上唐门精锐,等闲之辈也动不得你。”
又传她使用之法,令她以药田中的毒物训练准头。快到中午才收回袖箭,赶她去寻叶孤城,竟连午饭也不让她吃了。
白染练习了一上午,早就饥肠辘辘。带着满腹委屈跑去找叶孤城,竟正好卡在饭点。看着那比自己丰盛不知多少的菜品,白染不由暗赞师父精明。
递了木盒出去,白染顺理成章地留下蹭饭。叶孤城却是不曾打开看一眼,将白染抱到膝上。无视女孩晶晶亮亮看着肉类的目光,夹了一筷子青菜送到她嘴边。
“吃了。”
冷冷淡淡的两个字,小姑娘嘟着嘴,不听。“我要吃肉。”
“阿染……”一只大手轻轻卡着白染软软的腰,嗓音低沉,好似金声玉振,沉而稳,清而不亮。
“唔?”白染歪着头,疑惑,“不是叫白染吗?”
男人眉眼一柔,黑眸深深,似有星光闪烁,晃得人眼花。“只我唤你阿染,不喜欢?”
“阿染?喜欢,好听。”白染才不想那么多,只觉得那两个字格外好听,“可是,为什么要改名字?”
叶孤城浅浅勾起嘴角,又是那样的笑容,浅浅淡淡,却仿若冰雪初融,花绽莺飞过,酥酥麻麻。“我是城主。”
白染眼前一花,心跳在看到男人笑容的瞬间停滞,迷迷糊糊地应声,“哦……”
叶孤城又将筷子往前送了送,见那女孩只呆呆盯着他看,乖乖张嘴吃了。叶孤城看在眼底,笑意更浓。一顿饭下来,一个喂食,一个吃。一个有心诱导,一个迷迷糊糊。看上去竟也和谐无比。直到白染被一阵撑到呕吐的感觉从惊艳中唤醒,泪汪汪地捂着嘴满眼控诉。
“饱了?”
“我要吃肉……”
叶城主便夹一筷子肉食,递给她,眼中含笑。白染刚想张嘴吃下,呕吐感又涌了上来,看着叶孤城一副要哭的表情,“吃不下了……”
“嗯。”遂将白染放到一边,自己提筷吃了起来。也不知有意无意,夹得尽是白染方才盯着,想吃又吃不到的。
叶城主……坏人……
这一顿饭食倒像是开了个先河。自此后,叶城主仿佛喜欢上了投喂的感觉,白染便成了叶孤城饭桌上的常客。
开始习武后白染才发觉她一时惊艳下答应了什么样的要求。以往练字习画对她而言已是艰难,可习武后方知以往在卫姨那里因为口音不识字而感到的艰难根本不算什么。
虽然每日都能看到惊艳的俊颜,可那俊脸却是面无表情,冷面一张。打骂管制,无不严厉,半刻不容她放松,活似那故事里听来的活阎王。偏生每每她想回了秋老不再来,叶城主一个淡笑,她就舍不得了。
到了后来,白染索性放弃了挣扎,乖乖听叶城主的话,乖乖被叶孤城投喂教导。一来二去,叶孤城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对白染的管制也越来越多了。反倒是白染,虽然总想偷懒,可每每都败在男人一个眼神一个浅笑下,甚至一声沉沉的“阿染听话”,也叫她兴不起任何反抗之念,只能乖乖听话。
这样的日子一过又是两年。白染的武学根骨不算太好,两年时间也不过是轻功小成,学了一些剑招罢了。固然叶孤城对这样的进度不太满意,却也知晓武学不是主要。倒是秋老对白染的学习进度极为满意,白染虽在医理上造诣不深,但在蛊毒上却是极有天赋。
随着白染培育出的蛊种类越来越齐全,施蛊手段防不胜防。她俨然成了南海一霸,在城主府内行走即便不需秋老的牌子,也无人敢惹了。
两年时间一晃而过,这一日,刚从药圃溜出来在府中乱窜着找叶孤城的白染,却无意中听到一番叫她迷惑不解的对话。
“夏玥姐姐,过了今晚,您就要是府中女眷第一人了!”
说话的似是个小丫头,白染记得在叶孤城那里见过,却不记得名字。倒是夏玥,正是每日跟着叶孤城的两个侍女之一。她还记得头一次见时,这个侍女拦着不让她进叶孤城的寝殿。
只是,老夫人是谁?
“妹妹切莫瞎说,能被老夫人看中纯属侥幸。有这等好事,我等奴婢更该恪守本分才是。”夏玥的嗓音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那是自然,只是今夜后,我等还是奴婢,夏玥姐就是主上的房里人了。还望姐姐成了主子后,莫忘了今朝姐妹情谊,多多提携才是。”一边说话,一边暗暗塞过去一丝绢包裹的翠玉镯子。
“妹妹说的什么话,你我姐妹多年,姐姐有了好处,自然不会忘了你的。”夏玥收了东西,笑容愈发真挚。二人吹捧着远去,徒留下白染在原地眨着眼,默默思索“房里人”的含义。
城主房里人,就是睡在叶孤城房间里的人?白染歪着脑袋想,若是和叶孤城一张床睡,她也可以的呀!
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她骤然飞身藏于一高树上,手指一弹,悄然无息地将某些小东西放到了夏玥身上。什么城主府第一人?想要将主意打到叶孤城身上,还得看她愿不愿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