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夜极冷,即使半夜有火,沈延也睡的很是不安稳。
天还未亮,沈延就爬起来,只见林元浩还在睡,而杨诤缩在山洞一角,脸上是不正常的通红。
发烧了。生病在这医疗水平落后的古代本来就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更别说是山里了,沈延扯了片袖子,兜了些冰雪放在她的额头上。
天微微亮的时候,林元浩准时醒过来,见状二话不说,把杨诤往肩上一扛,如同扛着个破布袋子,毫不怜香惜玉,沈延看着有点想笑,深知此时不是时候。
此时风已经停了,三人行程加快了许多,林元浩身上扛着个人,走起来却面色平静,气都不喘一下,沈延咋舌,这才是真男人啊。
中午到了林元浩所说的村子,沈延废了好大劲儿才找到个郎中,看着这郎中年老体迈,老眼昏花的样子,沈延委实有点不忍。
“大夫啊,你能行不?”沈延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
老郎中道:“你别小瞧老夫,老夫可是这十里八乡最厉害的郎中,谁家有个牲口伤了病了都找我。”
完了,没救了,沈延无法直视地看着老郎中,又看看杨诤,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
沈延眼泪汪汪地看着递出去的铜钱,道:“我把妹妹就放在这儿了,你们好生照料着,我办完事就回来接她。”
刚刚沈延旁敲侧击地告诉了老郎中自己经学博士的身份,又给了足够多的铜钱,明天到了洮州,就找个车夫把她接回来。
“我们走吧,还有半天。”
……
“我那义弟已经一天半没回来了!”孔长秀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刚才他收到了消息说战火已经离洮州越来越近了。
“长秀,现在当务之急是你作为刺史的职责,那些不影响大局的事情,暂且放在一边。”长孙无忌的面容沉静,丝毫不为所动。
孔长秀猛地站了起来,“那是我的义弟!我们歃血为盟的时候向关公发过誓!要同生死共患难!”
“迂腐!”长孙无忌拍案,“现在不是讲你江湖兄弟义气的时候,现在的重点是洮州百姓的平安!”
孔长秀面容凝滞,半晌,他颓然道:“是我失态了,长孙司空,你说得对,我应该以百姓为重,个人情感在家国大义面前……”他没有说下去,但是长孙无忌已然明白。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他是深知自己这兄弟的性子的,刚正不阿,粗中有细,却十分的重义气,便道:“我也很担心子岚,但是,我们此时必须要把这情感放下。”
孔长秀道:“好。”
话音刚落,孔照夺门而进,道:“父亲,伯父,还是没有沈延的消息吗?”
孔长秀正低落的时候,被孔照这一下打断了伤感的情绪,刚要发怒,发现儿子在问沈延的消息,脸上便柔和了许多,“还没有,别着急,子岚他精明着呢。”
“荣辉,你也别着急,此时没有消息才是好消息。”长孙无忌神色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无法击倒他。
然而这安静丝毫没法影响到孔照,他焦躁地踱来踱去,“父亲,沈延不是问您瓷窑的路线了吗?”
孔长秀闻言脸色更糟,“是啊,我猜他是去了瓷窑,那瓷窑偏僻得很,我找了个车夫带他去,听说那车夫识路是一把好手,可要是……唉,都是我大意了,本想着就去城郊,洮州的治安又一向不错,就放心让他去了。”
“你也别太自责,”长孙无忌道,“沈延身上也没什么让贼人可图的,一般贼人要打劫也是打劫这往来的商人。”
孔照道:“那父亲有没有让人去瓷窑看看?”
孔长秀道:“只派了两个人去,其他人有更重要的事情。”
孔照看了一眼孔长秀,跪下道:“儿子愿意去寻沈延。”
“这事不可儿戏!”长孙无忌道。
孔长秀道:“无妨,长孙司空,荣辉也是个男子汉了,应该出去多经历点事情。”
“儿子谢过父亲。”孔照行礼完毕,慢慢退出了书房。刚出门便看到匆匆而来的沈婉儿和阿宁,两个小丫头虽然脸上都写满担忧之色,却都没有哭。
“兄长都已经失踪一天半了!”婉儿的大眼睛里盈满泪水。
孔照忙安慰道,“我今早就禀告父亲了,父亲和长孙伯父都派了人去找,现在还没消息传回来,你别紧张,长孙伯父说得对,如今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阿宁眨巴了一下眼睛,“婉儿姐,你不要太担心,你兄长那么聪明,肯定不会有事的。”
婉儿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可是兄长从来都没有夜不归宿的情况,一定是出事了,更何况他昨天走之前,跟我说过几天要给我个惊喜呢!”
一时之间沉默了,三个人都知道定是出了什么事,只是都不肯说出口,心里还存留着希望沈延没事的愿望。
最终还是孔照打破了沉默,他道:“我刚才向父亲请示过了,人手不够,就由我去找沈延。”
沈婉儿咬着嘴唇,似乎极为挣扎,孔照却是没注意到这个,径直要出门去寻沈延。
沈婉儿明亮的眼眸渐渐黯淡下来,她上前跑了几步,道:“你不要去!”
孔照愕然,“怎么了?”
“兄长都遇到了危险,我怕你也……虽然我很想让你去。”阳光下,沈婉儿近乎透明的面孔,有着一种固执的坚持。
孔照道:“不会的,你放心好啦!我有武功,可比沈延那厮强多了,你就不要担心了。”
沈婉儿道:“那就多加小心了。”
“我很快……阿宁,什么事!?”孔照被阿宁一拍,忙转过头问道。
阿宁笑道:“你们不用争了,沈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