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洛水轻笑:“好一个不可预料,那么,你说,我可能会有什么目的?”
他漫不经心的神色被桑红收入眼底,她低头扬唇哂笑,旋即故作了然地点点头说:“你的反应说明你遇到我是偶然的,那么,你在我们学校操场后边的马路上溜车,也是偶然的?”
秦洛水很少见到这样不动声色地套他话的女孩子,本懒得解释的,可看她神色认真,想到诱拐那个词,他隐隐不想被误会有意为之,就随意地解释道:“嗯,我从前也在这所学校读书,这两天一个久在外地的发小要回来,当年在这里我们有很多回忆,今天路过,速度不由就慢了些,偶然一瞥发现了你,想到一些往事,然后——就这样了。”
“什么往事?和女孩子有关?或者她和我很像?”
桑红越说越兴致勃勃,三个问句之后,她已经双目炯炯,八卦因子鲜见地沸腾起来。
秦洛水愣了一下,失笑地用下巴示意桌面道:“你的碟子空了,再要一碟什么味儿的?”
桑红脸上的笑僵硬地凝滞了一下就隐去了,她抿着小嘴巴鄙视说:“切,装吧,被我猜中了就转移话题。”
秦洛水抿了抿唇瞧着她,并没有接口的意思,在转移话题这能耐上,两人半斤八两。
她只好貌似不好意思地顺了眼皮,移到面前的碟子上,眼珠骨碌一下就转到对面近乎满满的碟子,笑容虚虚地用勺子指指他面前的冰粥:“我的口味很专一的,你面前的这份儿就成,我看你也没有吃的兴致,索性由我代劳好了。”
秦洛水毫不犹豫地拒绝,他习惯于请人的时候,让对方极致的舒服,即使面对这样一个不拘小节的女孩子,他也不愿轻慢;再说了,他们不过是陌生人,哪里就熟悉到吃一碟东西的份子上?
“我可以过去再帮你拿份干净的。”口气不容拒绝。
“这就很好,浪费可耻!”爪子跃跃欲动。
“我这就去取,别动。”秦洛水作势起身,看到某女的爪子兴奋地动了动,当即警惕起来。
两人的目光又毫不示弱地对上了,终于桑红沉不住气,两只小指头对着画圈圈,笑笑地先开了口,声音努力控制得柔柔的:“你的勺子又没有碰过第二下,我不介意的。”
“可我介意。”秦洛水眼神微冷,毫不让步。
“噗,难不成你觉得那样有被人调戏的感觉?”某女故意笑得很邪恶,头脑里出现某些小言狗血的片段。
“调戏?”额头黑线扑地挂下来,“这哪跟哪呀!”
桑红看这厮油盐不进,不过是一碟吃剩的冰粥而已,气得不由爆了粗口:“靠,小气是吧?我就吃定了这碟。”
秦洛水被她由甜美到粗口的两极瞬移雷得一愣神,桑红的小手已经飞快地伸过去,把碟子拉到自己面前。
不由分说挑衅地挖了一大勺塞到嘴里,得意地瞅着他,那小眼神古灵精怪得让他的心痒痒的。
他瞬间被那神态秒杀,这是第二个能对着他的脸爆出粗口的女人,严格说来,是小女孩,他愣怔了一下回过神。
他小气?
他就小气,他的东西从来不喜欢别人动。
不过,此刻——
“不用拿那眼神瞅我吧,至于么。”桑红弱弱地嘟囔,心虚地觑着他的神色,飞快地抬起一只爪子护住碟子,生怕他抢了去。
他摇摇头,散去奇怪的感觉,眼神淡漠下来,不过是一个陌生的小丫头,而已。
那小手指甲上涂着上黑下粉两截的指甲油,鲜亮稚绰的图案,映着细腻的白瓷碟,显得很生动。
“那个——你自己涂的?”
秦洛水生性风流,对女人的装饰打扮一贯很感兴趣,轻易地就被她的指甲吸引了视线。
“是,看着很挫儿吧?”桑红顽皮地吐吐舌头,卷去唇角沾着的一点奶油。
“不,简单,有创意,怎么说呢,就是眼睛一亮的感觉。”
秦洛水肯定道,这是迄今为止,他观察许久,在她身上发现的唯一的装饰。
桑红意外地扬扬眉梢,抬起手认真地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指甲,说:“今天体育课,指甲涂这种图案,不论玩什么游戏,指甲缝里的灰尘,都不会影响手的观感。”
秦洛水当即就瞪大了眼睛盯着她的手,敢情涂这指甲油是为藏污纳垢做掩护?
够强悍、够坦白。
“你那什么眼神?嫌弃?我吃东西之前洗过手的,倒是你,刚刚付账时拿过纸钞,没洗。”
桑红对他狡黠一笑,得意地挪揄。
秦洛水哑然,貌似真的是这样。
桑红吃得很慢,她对于甜食的偏爱从来不曾得到过满足,对于异性的好奇更是仅仅停留在幻想里,此刻,这两种一直缺失的东西竟然同时得到满足,所以,她觉得应该细细品尝滋味,努力放慢速度,放松地宠溺自己享受一把。
“传说中的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就是如此这般了呗!”小嘴忍不住满足地喟叹。
“良辰、美景、赏心、乐事?竟然能和冰激凌挂钩,真服了你了。”
秦洛水一个词语一个词语的咀嚼,终于被她煞有介事的感叹搞得啼笑皆非。
“话说,你刚刚看着校园时候的神情,似乎有着很多眷恋,能说点什么吗?”
她贼心不死地再次铺开话题,看了他俊美的脸揣测,这厮当年在学校,一定是被女生宠坏、收情书收到手软的风云人物。
秦洛水的视线悠远地透过她的脸,似乎看到了遥远的过去,逝去的时光根本没有长度没有质地,他现在好像仍然在他十八岁的时光里,面对着他梦牵魂萦的那张脸。
桑红愣愣地注视他,他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光影一般的灰尘,眼神中的怅然她无法体会。
良久,他才开口:“百味杂糅,难以言传,看到学校的场景,就好像看到自己曾经青春飞扬的岁月,或许,等你离开学校,再回首观望,那个你现在以为是牢笼的地方,其实是你人生里最后的一个纯净的地方。”
桑红耐心地品味了一会子,毫不认同地摇摇头:“我还是无法体会,牢笼就是牢笼,或许你说的有道理,但要等我离开了,才可能会有新的认识,人生轨迹不一样,认识自然就迥乎不同了。”
她吃东西的动作丝毫都不做作,冰块细碎的咀嚼声清脆而响亮,她仿佛很享受那种声音,不过片刻,碟子里的食物已经见了底。
“等一下你还想吃什么?”秦洛水勾唇笑了。
“吃好了,谢谢。”桑红恢复了平和。
“或者等下你还想去哪里玩?既然逃学了,索性就逃得彻底一些。”秦洛水看着她吃光的碟子,忽然有些不想这么快和她分开。
“你确定你现在不是在试图诱拐我?”桑红狡黠地斜睨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