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乾坤摇摇头,抬脚拉过一边的软椅,坐上去说:“难得抽空陪你,这是多么难得的相处时光。”
赵嫣然抿唇笑了:“是,他说的对,如果我想怀旧,陪我的最少会有一个排,我不知道你也是那其中的一个。”
“呵呵,是,你知道就好,要学会知足感恩,咱们是血亲,荣辱与共,要相互护着才行,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哪,所有的心痛都感同身受;可是,外人哪里有理由就这样顺着你爱着你,包容你原谅你?即便是喜欢,那程度也都有着承受的底线,逾距了就会失去;今晚这事儿,你也明白有些事不是努力就能做成的,你们俩当真就没有那种缘分,好好地像我们俩这样处着挺好,为什么非要闹得脸红?”
赵乾坤笑得很真诚。
“唉,二哥,我从小到大,要什么轻易就能拥有,你不知道这惦记着渴望着的感觉是多么的难耐心痛。”
赵嫣然皱眉,深入骨髓的疼痛,让她心底的恨意和鱼死网破的欲念丝毫都不因为哥哥的苦口婆心而有所消减。
赵乾坤看着她眉心的凝痕,心底彻底沉了,她这模样——难道还是不死心?
正说着外边咚咚咚地传来脚步声,病房虚掩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得开开的,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嫣然,嫣然,你怎么样?”
一个声音埋怨着:“爸——爸——您慢点,摔倒了不是又成事儿了?”
“摔死了才好,省得看着你们这一杆子不争气的孩子睡不着觉。”赵青山那肥胖的身体丝毫都不拖拉,两步就走到赵嫣然的窗前。
低头一看那脸,那巴掌抬起来顺手就甩到了赵乾坤的脸上。
赵乾坤躲也不躲,生生受了。
“爸,你怎么动手打了,打错了,不是乾坤赶到的及时,嫣然指不定能成什么模样哪。”说话的正是赵家老三赵和风,赵一博的老爸,赵嫣然的三叔。
“多大一点事儿,你怎么能把爷爷给惊动了?”赵乾坤沉着脸看着这个从来都让他们当成笑话一般看待的三叔,真想K他一顿。
“多大一点事儿?老天爷啊,这不叫大事,什么才叫大事?瞧瞧嫣然丫头的这张脸,咱们从小到大,谁舍得动过一根手指头了?我那店才开张了多久,听店里的人通知,跑回去一看,妈呀,专门给她准备的贵宾套房一片狼藉,那意大利进口的豪华房门,竟然被匕首划破得支离破碎,整个门扇脱离墙体,生生地被踹倒在房间里……”
赵和风说得唾沫飞溅、愤激异常。
想他也是在B市呼风唤雨的人物,新店开业没有多久就被人砸了摊子,还伤了小辈,这不吭不啊的他以后还怎么有脸在这里混?
“三叔,你这模样到底是心疼你的店还是心疼嫣然?”赵乾坤知道他的嘴巴一打开那就绝对是滔滔不绝,当即出声打断了质疑他的动机。
“你小子怎么说话哪,我当然是心疼嫣然了。”赵和风被他打断煽风点火的**,十分不爽,不过回过神来,看看自己老子那脸色,当即就给自己辩解。
赵青山瞪了眼:“心疼?你进门儿之后,都连问嫣然一声都不曾,你这当叔的是怎么心疼的?瞧瞧你那店,明明是一菜馆,你上边整什么客房?瞧瞧那保安都是什么档次,严谨些能出这种事儿?你还给一个小丫头整那个什么房卡,她一个女孩子没有结婚,哪一个家没有她卧的地方,你给她那东西做什么!让她和你一样胡来吗?你那花花肠子啥时候才能用对地方?”
赵和风被老子一席话给训得傻了眼,当着小辈被训,他当然不服气,可嘴巴张了几张,委屈地瞪大眼睛,却无话反驳,最终还是畏畏缩缩地闭上了。
赵乾坤垂了眼,心里琢磨这爷儿俩一知道,今晚这事儿不闹大才怪。
不过,事儿怎么结还是看赵嫣然的态度。
果然,赵青山训完人后,喘了口气,就坐在赵嫣然的床边,拉着她的手道:“然然,很痛吧?”
赵嫣然的泪珠儿随着他的话哗哗哗地流啊,受尽折磨的可怜模样,瞧得赵青山难受得手足无措。
“痛咱就打止痛药行不?”
“不哭了,你哭得爷爷的心都要碎了。”
“正好借机会养几天,瞧你这段时间瘦的,连这手捏着都只剩骨头了。”
“爷爷——”赵嫣然哽咽得几乎不会说话了,一晚上受到的羞辱和委屈,终于找到了可以发泄的怀抱和出口了。
“爷爷,你要给嫣然做主啊,今晚宋大哥看演出时遇到我,就约我一起吃饭,我想着三叔的店刚开业,就想带他去尝尝鲜,顺便帮忙拉一些客户;聊得开心就喝了点酒,他醉了,手机没电,我想着醉酒这事可大可小,来回移动怕他出事,就没有通知他的勤务兵来帮他,让店里的服务生把他送到了楼上的客房里;那些人粗手粗脚地把他往床上一仍就走了,我担心他半夜吐了或者口渴,就在房内拖延了一会儿,给他端杯水拿痰盂,收拾好正要开门回家,一个女的就气势汹汹地拍门让我开门;我开了门缝看看不认识她,她却让我叫宋书煜出去和她说话;他醉成那模样,我怎么可能叫得醒?于是,她就发疯了一样地踹门,把那门都弄掉了,追着我打,三拳两脚就把我打成这模样,还要拿着匕首去房内找宋大哥,我抱着她的腿阻止,她就用匕首抵着我的脖子站在门外,威胁宋书煜出来;然后,店里的保安就上来了,二哥也来了,他认识那个女的,不仅不帮我出气抓住她,还在我捡了匕首去还击的时候,出声提醒,让她又踩着我的脖子差点把我踩死;爷爷,所有人不问青红皂白都怀疑我要借着醉酒去勾引宋大哥,我委屈死了,不是想着留一口气撑着回来,让你帮我撑腰,我当时就跳楼死了以示清白;呜呜呜——女孩子要的就是名声,这一闹,我受这点罪事儿小,传出去还让我怎么见人啊!”
赵嫣然哭哭啼啼地边哭边说,可把赵青山老爷子给气得七窍生烟。
赵乾坤不瞬眼珠地瞪着赵嫣然,仿佛不认识她一般,前边的事情他没有亲眼看到,但是,也绝对不可能像她说的那样。
桑红那丫头虽然年龄小,但是做事沉稳持重,不然,他也不可能就那样放她离开,凭他的本能,他清楚绝对是赵嫣然挑起事端在先,才会让桑红最后闹腾成那个样子。
可是,证据呢?
那赵和风当即就找着了话尾巴,添油加醋地说:“店里吃饭的人都是市里有头有脸的人,没准儿很多熟人都在听热闹,就这样让嫣然白白地受了委屈,甭说她小丫头的面子,就是咱们这老大人,也没脸混了。”
赵青山摆摆手,让他闭了嘴。
他拍拍孙女的手背,心痛地安慰说:“你好好在这里养伤,爷爷给你讨公道,安心啦丫头。”
“谢谢爷爷,是孙女不争气,这么晚还让你跟着受惊,三叔,二哥,这里有陪护,你们都回吧,我累了,让我休息休息。”
赵嫣然那泪水说没就没了,瞅着爷爷道谢,乖巧懂事得好像贴心小棉袄。
“那好,我们去见见医生,明天再来看你。”
赵青山也不多留,受伤的人还是一个人躺着养伤省心,他们在这里絮絮叨叨的,影响她休息。
赵和风慌忙伸手馋了他的胳膊:“爸,我知道你老当益壮不需要搀扶的,这不是黑天嘛,脚高脚低有我扶一把安全些。”
赵青山也没有再说什么,伸臂让他扶了,走着只是苦笑道:“唉,再怎么逞强,这老骨头也顶不住,不服老不行啊,见天黑这脚走着就愣是抬不起来。”
“三叔,你把爷爷送回去,我晚一会儿就走。”赵乾坤躬身把他们送到门口。
赵青山没有点头,他只好关了房门跟在身后出去了。
赵青山在走廊上走了几步,问赵乾坤:“嫣然说的是实情?”
“前边的我没看到,所以没有发言权,我到的时候,就是保安站在那里,那女的拿着匕首抵着她的喉咙,我把那匕首给打掉了;不过,嫣然捡了匕首从背后偷袭人家,那是刀子,一下子就会要人命的,我就提醒了一声,人家回身就把她收拾了,她被打我也不好受,可,真相需要双方都有发言权才行;不过,无论如何,那女的动手打她,是不应该原谅的;那女的我认识,不是没头脑的人,不过也不是好欺负的主儿,估计是宋书煜看中的女朋友,他那么敬业的男人,居然什么都不做,在强训营里给她当了十多天的陪练,这事儿您老看着处理,我能说的就这些。”
赵青山无力地摆摆手:“去吧,去和她说说话,别让丫头气出病来。”
赵乾坤应了声,转身走回房,直接走到赵嫣然身边,无奈地说:“这事儿现在才算是闹大了,宋书煜要是愣是护着桑红,你这一出幺蛾子想整出什么结果来?”
“二哥,你那意思就是我这挨打算是白挨了?你不给我撑腰就算了,有爷爷帮我撑腰,可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整什么幺蛾子了?我刚刚那话就是说给你听的,你就是那样看我的,认为我为了宋书煜可以给他下药,可以撺掇小弟去挖他的墙脚,可以不顾咱们家的颜面,在你眼里我压根儿就是个不知道廉耻的丢人败姓的白痴!你不说这些看法都在你的脸上写着的!真相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说的才是真相!从小到大只有我欺负别人,哪里有别人欺负我的事儿?那是打我一个人的脸吗?我活到现在这样的份儿,谁敢给我个脸色都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平白无故地敢打我的脸,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打狗也得看主人,我是你的妹妹,她当着你的面就敢那样对我,你都不觉得受冒犯?这女的给你们吃了什么迷幻药,怎么你和一博都当她是好人,我就是个该白挨打的受气包?”
赵乾坤沉着脸看着她那忿恨变形的脸,闭上眼让自己平静下来,最终开口:“嫣然,你被家人宠坏了,刚刚看着你向爷爷哭诉的模样,我就像看着一个戏子在表演,一个玩弄亲情自私任性的丑女孩,宋书煜为什么不喜欢你,可能就是你把生活当演戏,让他压根儿就看不到你的真性情。”
“你走,你留下来根本不是为了关心我,就是为了要哄着我,让我成全了你和宋书煜的友情。”
赵嫣然气得眼中喷火。
“你——好吧,随便你怎么想;毕竟你是我妹妹,我提醒你一句,三叔店内的监控网点是我找宋手下的人负责装的,为了你的安全,在你那客房内正对着房门的那副装饰画,上边藏着一个针孔摄像头,只能监控到进出你房门的人员情况,你要是想做什么手脚,就做得利落点,宋书煜如果知道这事,第一件要做的就是要那里的资料;你就好自为之吧!”
赵乾坤说着这些话,觉得兄妹俩之间从来都不曾有的那张屏障开始一点点地滋长,那曾经美好的纯真的少年时跟在他身后的目光清澈的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迷失在时光的烟霭里了。
赵嫣然的脸“唰”地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她张口结舌地看着赵乾坤当真就那样转身离开,门在他的身后轻轻地合上。
她的眼泪这一次是真的要从眼眶里流出来了,他太了解她了,了解得都让她心生畏惧。
她都说了些什么话,把对她最好的二哥都给气走了,即便她出口伤人,他依然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当她是血亲,把破绽里的隐患给她点出,帮她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