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宋书煜是不打算让法律来制裁她,但他会那么仁慈地放过她吗?以她对他的了解,绝对不会!
那么他会怎么对待她?
想到当日他训练她的时候,曾经对她说过,一切犯罪都可以原谅,唯有杀人不能原谅,他告诉她训练身手是为了保家卫国、完成任务,不是为了个人逞强,严禁她对普通人动手,这些教诲依然回荡在她的耳边,但是,她已经不可避免地触犯了他的底限!
桑红不由双眸莹泪,她抱紧了手臂,觉得有些冷,老天,她真的害怕见他!
她早就被他的积威胁迫,面对他,她觉得自己永远都扳不回局面。
不见他,她还能存着一点点的幻想,见到他,那一切越来越显得环环紧扣的杀人逃遁的阴谋该怎么解释?又怎么能解释清楚呢?
他会强行地带她离开吗?
他带她离开之后呢?
会把她安排在哪里?
要知道她现在已经一个被他轰轰烈烈地埋葬的人了!
这个念头一起,她就明白自己这辈子无缘再光明正大地站在那个让她梦牵魂绕的男子身边了!
心里顿时就紧张得七上八下,那么等待她的结果就是——被他抓到他安排好的囚笼,一个远离熟人远离媒体的隐秘所在。
想到她曾经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巨大的饭桌边等待他的焦虑和绝望,那种滋味她再也不想承受了!
带她走?绝不会让他如愿的!
“红红?红红?你怎么了?”欧阳清柏似乎感觉到桑红的恐惧,他担忧地提高声音喊她。
桑红被他的声音惊醒,从恍然中回过神,她抬手擦擦脸上的泪痕,连忙说:“我没事,没事,我不怕他,他要来就尽管来好了,我是不会跟着他走的!对了,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安排一下,你听听可行与否。”
“你说。”欧阳清柏感觉到桑红的信任,自然很义不容辞。
“我现在的这个身份叫黄一鹤,是一个很失意的职业摄影师,真正的她已经遭遇车祸去世了;我用重金购买到了这个身份,现在我想把这个身份做得扎扎实实,因为她受过高等教育,所上的学校还很有名,一不小心就会碰到她的校友,回头我把基本的材料整理一下,发给你,你尽快想办法联络到黄一鹤唯一的亲人——她的父亲,争取让他承认我是她的女儿;就说我遭遇车祸之后,得到了好心人的资助和极好的治疗,还做了整容,那个好心人就是你,然后找到当初的医院,伪造一份治疗和整容证明,病历上加上一条大脑皮层受创,有轻微的选择性失忆症,总之帮我解释一下,我为什么面对面都认不出来曾经的亲人或者朋友或者老师或者同学,你觉得可行吗?”
欧阳清柏毫无准备地听着她絮絮叨叨又语无伦次地说了这么长的一番话,他明白她的大致意思,当即就说:“是不是可行,等你写出来完整的材料我才可能做出最合理的补充方案,你不要着急,更不要害怕,我会有个周全的办法,帮你坐实你的新身份的。”
桑红觉得压在心里的一块沉甸甸的石头顿时就卸去了,她连声道谢。
欧阳清柏没有客套什么,虽然她从来不曾喊过他一声爸爸,但是,她的信赖让他生出一种陌生又喜悦的信任感,原来他活着还有很多的乐趣,至少女儿很需要他,而且,刚刚她的意思,似乎已经给他安排好了未来出现在她生活里的一席之地——那个资助她治疗整容的好心人。
这个身份挺好,不再那么让他一想到就尴尬得无地自容。
他很想自然地生活在她的身边,她轻易就帮他想出了办法。
这是不是传说中的父女心神相通?
“对了,还有,秦青在你身边的话,这几天把他支开,别带累了人家,那孩子是个好孩子。”欧阳清柏笑着提醒她。
“呵呵,是啊,如果我不是桑红的话,秦青就没有理由出现在我的身边,我也不希望我的自私连累到他,好,我会尽快想法子让他离开的。”
桑红心里很快就有了计较,她当然明白秦青在她身边如果被宋书煜见到,那该是多么雪上加霜、又解释不清的事情!
解释不清就不解释好了,但是连累到秦青和他的家人,她的罪过就太大了!
“呵呵,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分享一下。”桑红觉得总是给欧阳清柏添麻烦,有些惭愧,想起今天卖照片的事情,当即就想说了让他开心一下。
“噢,很乐意,说吧。”欧阳清柏笑出了声。
“今天我的照片被《大时代》的图片编辑买走,卖了一个好价钱!”
“呵呵,恭喜啊,了不起的摄影师,据我所知,这《大时代》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对了,卖了什么样的价钱啊?”
“额——三百七十美元一张。”桑红有些不好意思,她觉得自己有些卖弄了。
“那么高!这价格堪比画廊里一些摄影家的照片价格了,你怎么一转眼就从一个特种兵成了摄影师的?”
欧阳清柏开心之余,觉得桑红这丫头显然遗传到了他的优秀基因;不过也有些疑惑,这照片是怎么回事,是前任留下的,还是她的,他记得她刚刚说过她的前任是个很失意的摄影师。
“我是速成的摄影师,为了顶着她的名字生活,当时精神恍惚,茫然不知所为,刚好遇到她要赶来工作的雇主,就暂时把她的职业也继承下来了,当然我还遇到了很多对我予以援手的好人,没有他们,就没有现在的我。”
桑红的眼前闪过借给她相机的汤姆克鲁斯,闪过没有担保依然愿意把房屋租赁给她的美林,闪过甜水镇上那一张张笑眯眯地和她打招呼的笑脸。
“有时候我就在想,我的出现,显然是为了延续黄一鹤没有完成的梦想,一切都巧得让我不得不相信命运。”桑红沉默片刻,不由感叹道。
“你是说,你到了甜水镇,刚好就遇到了黄一鹤即将就职的报社吗?”欧阳清柏惊异地问。
桑红应道:“是啊,当时档案上有黄一鹤的电子邮箱,我无意中打开,打算多了解一些信息,然后就看到几个月之前,她和《甜水镇报》编辑汤姆克鲁斯往来的邮件,当时汤姆克鲁斯已经预付了她半月的薪水,她却在奔向甜水镇的时候出事了,显然汤姆以为她是蓄意讹诈,幸好我在三个月之内赶到了那里;当时,我吓出一身冷汗,她有很多的账单话费都没缴纳,收入仅仅靠着很有限的一点点信托基金,一旦过了付账的期限,就会被银行列为信用不良用户,可能给我以后的生活带来很大的不便,于是,我很及时地帮她还清了欠款,还有她父亲住宿的老年公寓的租金,当然,还有欠着编辑汤姆的大人情——我只好硬着头皮,努力拍出好照片感谢他。”
桑红想着曾经经历的这一切,当时觉得步步紧逼、恐惧得像惊弓之鸟,现在回想,竟然有着难以表达的欣慰。
“红红,你很了不起,也很善良,你做得很好,为接下来我要展开的工作,做了很有意义的铺垫;看来,这冥冥中似乎注定你和黄一鹤的缘分,你要用她的身份好好生活,把自己当做她,忘了曾经的前尘旧事,你的人生路还很长,很长,还有无限的风光和从不曾见识过的风景等着你去领略,一定要好好珍惜!”
欧阳清柏感慨万千地给她鼓劲。
“谢谢,我会珍惜新生活的。”
回到甜水镇,桑红打算再用一天的时间把自己手头的事情做好,然后她就想着怎么和秦青说宋书煜要来这件事,然后表述才能不伤害秦青的自尊和两人之间的友情。
秦青昨晚在宿舍接到了欧阳清柏的提醒,当然,他还意外地接到了小叔秦洛水的提点,勒令他一定不要介入到桑红和宋书煜那团理不清的情感乱麻里。
当然,秦洛水对人性把握得极其透彻,对于普通市侩一样的男人,直言其害轻易就能达到目的,但是秦青不是普通的男人,他更不市侩,此刻估计他正一门心思地想着如何英雄救美博得美人心,任何的危言耸听只会激起他的斗志和抗争的勇气。
所以,在秦青提心吊胆地担心着小叔会给他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的时候,秦洛水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了一下他现在的生活情况。
秦青连忙献宝一样,把自己现在的情况都捡好听的说了。
秦洛水当然听得出他带点讨好意味的殷勤惶恐,也不说破,只是告诉他他追桑红可以,但是必须等桑红和宋书煜两人一刀两断才可以。
秦青知道瞒不过小叔,听他不出言斥责,反而支持自己,当即就惊喜地说:“小叔,桑红已经成为记忆被当做英雄埋葬了,我现在陪伴的是黄一鹤,和宋书煜没有关系。”
“呵呵,你个愣头青,别给我装蒜了,宋书煜后天就到甜水镇,桑红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促进他们一家三口团聚,也是一件功德;那两个人对个眼睛挑下眉都知道彼此的心意,这次闹到这样地步,估计是遭受的算计太多了,彼此信任程度不够,才爱侣两分,你硬要借着空档期插进去,你自己都是个刚成年的男子,桑红比你更小,这份得不到任何祝福反而可能招来追杀的爱情,你承担不起,到时候受伤害的不还是你最亲的人吗?”
“你让我逃?把桑红孤零零地丢在甜水镇,一个人面对宋书煜吗?不可能,小叔,我以为你了解我的秉性的,没想到你竟然会这样说。”
秦青当即就急了眼。
“呵呵,急躁什么啊,我可没有让你逃,这逃跑的事情是咱们秦家的男人做的吗?现在我的建议是——给他们一个相聚的机会,如果他们之间的误会能涣然冰释的话,你就祝福他们,如果桑红明确拒绝了跟宋书煜离开,以后你的机会不是就属于你了吗?你要是直接就和桑红在一起,你难道不担心宋书煜会怎么想?”
“随便他怎么想,我就要在桑红身边陪着,我看着她选择;如果她跟宋书煜走的话,我会祝福他们的。”秦青硬硬脖子,这番话他说得很艰难。
“傻孩子,你本性纯正,对女人还没有开窍,你怎么知道成年男人的心思有时候会有多么龌龊吗?桑红失踪,你是凭着本事一点点地寻找到她的踪迹才过去的,可是宋书煜知道吗?他不可能知道,他如果看到你和桑红在一起,自然会想起你当初离开的时候撂下的狠话,以为你一直惦记着勾搭桑红,趁着他工作繁忙之际,就引诱着桑红设计了这个金蝉脱壳的计划,一起逃到了甜水镇;他要是这样想,到那时候,蒙受羞辱的不仅仅是你一个人,还有无辜的桑红!”“小叔,我不怕他,他要是敢这样诬陷我,我就认了,气死他龟孙子。”秦青觉得心里一阵闷闷地堵,说不出的烦躁。
秦洛水呵呵一笑,不紧不慢地说:“你个傻孩子,你一个大男人要是真能拐走宋书煜的女人,当然无所谓名声的事,问题是桑红愿意承受这个骂名吗?她本身可能是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无法忍受某些伤害,她是带着委屈和泪水做出反抗宋书煜的事,一旦现在加上你,一切就变味了,她成了什么人啊?你这不是在帮她,你这是在害她!你怎么能肯定桑红不是以退为进地惩罚宋书煜,让他从今往后不敢再小看她呢?情人之间的私密事情,外人是无法了解的,别到时候,一腔好意都被当成了臭狗屎,里外不是人。”
秦青一听顿时就蔫了,会损害到桑红,秦洛水的建议他不得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