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煜当然清楚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但是不挣扎挣扎,他的心就憋得难受,此刻听秦洛水再次把他的责任一一陈述,知道自己必须做出选择了,这样挨着赖着想和桑红说说话,压根儿就没有任何的时机。
他看着秦洛水,忽然咧咧唇:“你现在想不想看看她?”
秦洛水一愣,被他那神秘的神色吓到,险些脱口说出自己的渴望,幸好他还有点理智,话到嘴巴拐了一个弯儿:“你说什么疯话,要能看她,你还在这里郁闷什么呀!不会大白天的臆想症发作了吧!”
“唉,能看到又怎么,活生生地感受到什么叫可望不可即,那滋味实在太让人——黯然**了。”
宋书煜一脸的相思成灾。
秦洛水眼神移向室内那个朝着医院方向的房门,他咧咧嘴笑了:“你小子就知足点吧,能看到还郁闷什么啊,嘿嘿,我猜猜——你一定是弄了偷窥的玩意儿。”
“呵呵,还是你了解我,这个地方可是很难找的。”宋书煜起身,想到镜头里桑红的模样,他清俊的面孔上有了一丝温柔的笑影。
“这距离,估计器材更难找吧!”
秦洛水跟着他起身,顺口揶揄道。
宋书煜推开那扇房门,秦洛水惊呆了——只见一架高大的堪比天文望远镜的金属架子上,放着一个大炮筒子粗细的仪器,直接在窗户玻璃上划开一圆形孔洞,稳稳地架在那里。
“这个能看到?”
秦洛水走到窗户边轻轻地撩起窗帘,看向远处,只见楼房重重,他压根儿就不能确定桑红病房所在的那个低矮的小楼。
“你到这边的镜头前试试,这个是多功能曲角设计,最新款的。”宋书煜已经站在那镜头前边,温情脉脉地看了。
秦洛水看着他那一脸傻乎乎的痴痴的模样,笑着走回来:“别恶心了,再看口水就流下了。”
宋书煜不悦地退后两步,很有些不舍地让开了位置,他为什么一不小心就要和这个嘴巴刻薄的家伙分享这个小秘密,送他走,自己一个人看不是更过瘾?
宋书煜很懊恼很懊恼!
秦洛水坐到他让开的凳子上,把视线停在那望远镜的镜片上,隔着十多栋大楼,在个筒状的视角内,什么都可以忽略,那个躺在空荡荡的大手术室内床上的单薄的身影,如在眼前。
“啊!”秦洛水被上边无比清晰的桑红的面孔吓了一跳,头不由往后移开了一下。
“怎么了?她醒了吗?”宋书煜连忙问着,就把头也凑了过去。
秦洛水一把把他的头推开,自己凑过去再看:“她没有醒。”
“那你鬼叫什么!”宋书煜直起身,双手固定住头上的帽檐和后边,把被他推歪了一些的帽子又戴正了。
“我没想到真的能看到她,能不能调调,想看哪里就看哪里?”
秦洛水看着那一成不变的画面,桑红静静地躺着,光头小脸,脆弱得不成样子。
“你——想看哪里?”宋书煜阴森森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秦洛水顺着声音看看他,嘿嘿干笑:“比如眼睛特写,面部五官特写之类的角度。”
“知足点好了,这样已经是让专业人员调了足足两天才弄出来的,一不小心动一个地方,就什么也看不到了,真是让人有点郁闷。”
宋书煜提醒他不要去碰触那东西。
“我觉得她留这样的发型也不错,漂亮的女孩光头更性感,因祸得福啊,不然,凭她的审美观,你这辈子也看不到她这样的造型。”
秦洛水一边说着,一边欣赏着桑红的模样,这丫头在他面前从来都没有这样安静过,这恐怕是她迄今为止,躺得最久的一次了,那样从不曾见过的脆弱和单薄,让他的心里充满心疼和怜惜。
“你也觉得好看?呵呵,我也是这样想的。”宋书煜想到他手机里王小帅弄来的偷拍的照片,还是这样看着清爽舒服。
“这东西有没有拍照功能?”秦洛水问,显然只看看有些意犹未尽。
“有,不过她这样子估计是不愿意被人看到的,所以,禁止拍照。”宋书煜义正词严地拒绝,怎么可能会让秦洛水拍照哪,得寸进尺的家伙!
“不拍就不拍。”秦洛水眯眼努力去看她头顶的伤口,“她的头上是不是也用了和你一样的那层细胞再生膜?”
“你也注意到了,呵呵,起来,我看看。”宋书煜直接就把秦洛水拉起来了,自己毫不客气地坐下。
两人又看了一会儿,秦洛水就告辞了,留着那个痴心的家伙,一个人对着望远镜默默地微笑流泪倾诉。
秦洛水回到酒店,觉得前所未有的累。
这两天担忧的事情太多,今天也算是尘埃落定了,无论如何,他看到桑红没事了,终于心能静下来,他开始着手和大师联系在国外开连锁设计室的事情。
大师听得他野心勃勃的计划,为他的华美蓝图激发,觉得热血沸腾。
但是他直接就提出了最重要的现实性的问题,那就是巨额资金的来源,国内的公司运营时间不长,虽然一直赚着钱,但如果不是走奢侈品牌服装,是不可能有暴利的,两个人的股份当初也是说定的比例,现在秦洛水要是主动拿出经营秦氏企业的资金来做这件事,他觉得有些不妙,这就意味着,为了维护对半的股权,他也要追加对等的资金。
不过酒店毕竟属于不动产,除非他抵押贷款,不然,国外这个公司是开不起来的。
他虽然收入高,但毕竟和秦洛水这样成功的商人相比,肯定逊色;秦洛水要是咬牙非要追加本金,那他只好考虑让出部分股份,毕竟,他们的品牌要是能借机冲入世界市场,那么,他当然也会赚到更多的钱。
所以,大师觉得,即便现在秦洛水利用模特大赛的机会,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可这钱绝对是个无法通过的瓶颈。
计划再美,估计也得暂时搁浅。
没想到秦洛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募捐!
这几乎是类似洗钱的行为,通过正规的公司运营,让这么一大宗见不得光的钱,变成明面银行里的数字。
他当然不会给任何人透露一个字。
这话听在大师的耳朵里,简直是匪夷所思了,也只是秦洛水这样的人才有这样的魄力,把一个国内刚刚起步的服装品牌推向国际、推向世界,竟然打算依靠募捐。
转而一想,对于秦洛水现在这样混迹时尚界的成熟模特和成功的商人,只要有钱——有足够的钱,很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大师觉得秦洛水要是说出这样的话,那就一定会实现,毕竟,国外的华人圈子也不小,和秦洛水合作,支持国内品牌,如果能打造出一只属于中国服装界的航空母舰,那该是多么举世瞩目的成绩。
“募捐的策划案,需要国内的人帮你准备吗?”大师很积极地配合着秦洛水的行动。
“暂时不需要,只是你要多费心,国内是一个多么大的市场,那是咱们的根基,你重点把握潮流走向和舆论宣传,最好定期举办一些活动,捧出几个模特,引领国内的高端潮流,说句实在话,在这里成个公司,不过是闯闯牌子,让咱们国内的东西能把价钱卖上去。”
秦洛水说了大实话。
大师顿时大笑:“我知道,一口吃不成胖子,和你合作真是惊喜太多了!”
秦洛水无声地对着电话勾勾唇,修长白皙的指节敲着桌面,有些寂寥地垂了眸子,半晌道:“我把这边申请成立服装设计公司需要的材料和详细要求给你发过去,你让专业的律师来整理,要完善,一丝不苟地照着上边的条条框框去做,我已经和几个华商联系好了,这几天就会有几大笔账务汇入咱们的商业账户内,到时候需要注册资金担保账户,就直接用咱们公司的这个;我问过律师,只要国内的手续齐备,注册资金足够,这边的办公效率很高,一个月足够办成了。”
“那——这些钱,折合成公司的股份,是不是也由律师来直接评估划入你的名字下边?”
大师问了这个很敏感的涉及到支配权的问题。
“你说呢?”秦洛水淡然地问,他想听听大师的意思,毕竟这笔钱是宋书煜的,虽然让他任意支配,但是就这样平白无故地就白白地赠送给大师一般的股权,当他是傻子吗?
大师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当即就笑了,爽快地免除了秦洛水的后顾之忧:“搭伙做生意,涉及到钱的事情,就会伤感情,你也不要担心,你在国外成立的公司,虽然是以咱们现在公司的名义申请的,但是,它是你辛苦拉来的资金,自然应该归你管理,我想那些愿意出钱的股东,想必也是想要一些收益的;所以,我会直接就让律师界定股权,国外的公司是属于你一个人,我可以承担技术指导的义务,但是因为国外公司带来的国际收益,涉及到国内增生的这部分利润,我觉得咱们最好保持以前的分成比例,这样——你觉得行么?”
说到最后,大师还是有些汗颜的,他毕竟还是占了秦洛水的便宜,可是,不这样说,一再退让,这公司他办着会没劲儿的。
“好,就这样吧。”
秦洛水觉得这家伙还不算黑,懒得计较,他现在对这份新事业充满着兴趣,毕竟,鬼使神差地走入时尚界,谁能想到会有这么多的变数,不过他喜欢,只要是不同的风景,他都喜欢。
林青燃离开之前的叹息声,让桑红更加的心神黯然。
她没有再出声,她知道妈妈性子纯善敏感,对人从来都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想来这两天秦洛水很用心地照顾她,投桃报李,一定是觉得既然人家都在门外等着,见一面说两句话才算不失礼节。
她现在心乱如麻,而且这样狼狈的模样,还不如不见,少生事端。
她躺在床上静静地闭上眼睛。
空荡荡的小腹内因为药物的刺激一阵阵地抽搐,宫缩排出子宫内的残血,也带来很清晰敏锐的刺痛,在她清醒之前的那种尖锐的刺痛,应该就是医生在为她做人流手术,是因为长久的昏迷而让胎儿自行脱落,必须清理吗?
那样的手术,即便是一个女医生来做的,可是也让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羞辱或者屈辱感。
她一个人浪荡天涯,未婚先孕,从来都不曾带给她一点点世俗的压力,但是现在不行,她到了亲人的身边,这件事就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了。
舅舅在对刚刚苏醒的她说出的那一番话,其实已经涵盖了她自己一直逃避,一直自欺欺人的残酷事实,她和宋书煜是没有未来的!
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和悲剧,桑红觉得想到他就沉重悲伤得无法呼吸,现在唯一维系他们之间感情的孩子,竟然也失去了。
这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是该好好整理一下,是时候把它从生活里剔除出去了。
她有勇气远走异国,那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的肩膀能够扛起一个新生命的未来,给它一份完整的母爱,给它撑起一片天!
但是为了爱情,她没有那么勇敢,被伤得体无完肤还敢去义无反顾地爱。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段被梅晓楠的阴谋逼迫得即将崩溃的时光,她挣扎在无边的阴冷绝望中,一天天地等着他伸出援手,他呢?无论他解释还是不解释,桑红都告诉自己,再也不要堕入那种等待的命运里,那一次次充满思念和焦虑的夜晚,分明比一个人活着还要孤独,还要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