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空旷且荒凉,除了山坡与广阔的平地,再无他物。
天空如墨般漆黑,有猛烈的风从远处扑过来,卷起漫天的黄沙与细石,翻飞起各人的衣衫与长发。
随手将长剑抛掷出去,宁天歌转身,对一直微笑不语的墨离低声说道:“走吧。”
“好。”墨离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便往阮清那边走。
阮清探究地打量了墨离一眼。
她还不曾听说宁天歌身边还有这等绝色的人物,听起来,身手似乎还不弱。
“七妹!”身后蓦然一声厉呼,如玉圆润的语声已被狂风吹得走了音调。
宁天歌站住,转身,却见司徒景已从马背上跃下,身上的穴道已然解开,他一脚跨出,与界碑齐平,一头墨发在风中乱舞,前襟敞开的红袍被风鼓起,如一只火红的烈鸟即将腾飞。
他眯着狭长的双眸,眸光透将出来,竟隐隐有着与他不符的悲伤。
那莹润的喉间,有一滴已经凝固的血珠。
一步之遥,才是真正的咫尺天涯。
宁天歌微抿了唇,深深看他一眼,决然转身。
既然什么都给不了他,那就给他决绝,唯有如此,他才会将她抹去。
“不许走!”身后却一声断然沉喝,紧接着便听得有劲风袭来。
墨离牵着她腾空而起,凌空几个踏步便落入东陵军队之中,再转身时,便见阮清已拍马而下,挡在司徒景身前。
“平阳王,你越界了。”阮清冷静地说道。
“男人婆,你给小爷让开!”司徒景眸中现出寒意,“若是耽误了小爷处理家事,小爷绝不饶你!”
“平阳王,你还在做梦呢?”阮清啧了一声,“到现在你还不明白,你已经出局了?”
“你找死!”司徒景长眸一眯,出掌便向她击来。
阮清眼底一沉,身子往后一仰如拱桥般弯下,却在对面掌风擦过之际,半弯的上身迅速往旁边一扭,同时出手成爪,抓住他被风吹得鼓荡而起的衣襟。
司徒景蓦然手腕一转,五指横扫出去,直击她脉门。
阮清冷哼一声,紧抓着他的衣襟,足下发力,整个身体快速一旋,转至他身边,手中猛力一扯,便将他的衣服往后扯了下去。
衣袍宽松,腰间玉带又因司徒景嫌热而早已解去,一扯之下,根本不必费多大的力气,整件衣袍便已被她扯下。
玉色的肌肤顿时毫无遮掩地袒露在千军万马阵前,只因司徒景本是个不肯被条条框框约束之人,除了外面的袍子之外,里面竟再无衣衫,只有下面一条红色丝织亵裤还遮挡着重要部位。
火光明亮,这一脱,便让十多万男人都饱了个眼福。
“你这个男人婆,居然敢扒小爷的衣服!”司徒景勃然大怒。
阮清将喜袍一扔,撇嘴道:“衣服算什么,裤子我也照样敢给你扒下来。”
笑话,她在军营里从小混到大,男人什么样的身材没看过,训练时扒下士兵衣服更是常有的事,她若这点胆量都没有,还能当得了大将军?
北昭这边的将士见自己家的王爷被对方扒了衣服,顿时起了一阵骚动,但没有军令,到底不敢乱动,只能拿着兵器在界碑的另一头为他呐喊壮威。
这十五万人同时呐喊,声势如何壮大可想而知,司徒景却被搅得心烦意乱,又恼怒于眼前这个女人的不知羞耻,当下向她扑来。
阮清英眉一抬,左脚滑出,脚尖一挑,挑起刚才被宁天歌掷于地上的长剑,再旋身脚尖擦着地面往后一踢。
一片沙土飞起,直冲司徒景的面门,司徒景并未躲闪,而是一掌击散那片沙土,往前扑的去势丝毫不改。
突见眼前雪光一亮,一朵剑花挽在跟前,他这才一惊,身形强行一扭,剑气擦着脸颊而过,割下几许发丝。
脸上有些刺痛,他伸手一抹,指尖赫然染上鲜红,他气怒交加,盯着阮清恨声道:“你竟敢毁小爷的脸!”
“这不是很好么?”阮清欣赏着他脸上与肌肤成鲜明对比的那条血痕,“毁了这张如花似玉的脸,正好让你这没皮没脸的男人以后招不了蜂引不了蝶。”
心下极为鄙视,一个大男人如此在意容貌,比女人更让人恶心,早知道就不该手下留情,彻底毁了他这张脸才好。
“男人婆,小爷会让你后悔刚才所做的一切!”司徒景眸光如冰,一字一顿地说着,缓缓竖起手来。
后面等待已久的众军顿时军容一整,整齐跨前两步。
阮清眼睛一瞥,“平阳王,你想出兵?”
“怎么,怕了?”司徒景冷眼扫向她身后的军队,泛起一丝冷笑,“一万敌十五万,你毫无胜算。若是怕了,跪下向小爷磕三个头并赔礼道歉,小爷或许会考虑放过你。”
阮清看着他怜悯地摇头,从怀里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司徒景那丝冷笑骤然凝结在唇边。
“平阳王,这可是你亲手所写并盖有你平阳王宝印的字据,现在想反悔?”阮清点了点下面那行附加,笑道,“你就不怕生生世世都没有女人,永远打光棍?”
司徒景霍地看向宁天歌,声音里有掩不住的意外与失望,“她竟然把这个交给了你。”
阮清自动忽略他这句话,道:“如果平阳王不怕打光棍,我也不介意将这份字据让人拓个千儿八百份的,让北昭的百姓见识见识平阳王的墨宝。”
——
在定边休息了一晚上,墨离与宁天歌便告别阮烈阮清父女前往桑月临近西宛的边城——凉城。
司徒景到底没有下令让他的十五万精锐冲过界碑,不管从大局还是面子来说,他都不得不忍下这一时之气,但他与阮清之间算是结下了深仇大恨。
此次墨离来蒲阳,一个侍卫都没带,连墨迹与阿雪都严令守在凉城,孤身一人前来,虽说为了行事方便,但实在不似他的风格。
他虽不及司徒景铺张造势,但每次出行至少会有阿雪或墨迹跟随,这次问他为何不带,他却笑说,是为了不想有人妨碍他与宁天歌两人亲热。
宁天歌便装傻,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其实她心里却明白,此时凉城的形势应该不会轻松。
凉城位处桑月最西边,是桑月距离西宛最近的城池,因苏屿的圣旨早早便到达,凉城太守不敢怠慢,当日便给墨离找了个好住处,就是凉城最有钱的大户钱家别苑。
连日奔马,至凉城却未觉出大战之前的紧张气氛,只因东陵二十万大军与桑月十万大军驻守在距凉城二十里开外处的西平山,那是桑月最外围的一道屏障,再加上有三十万大军的防守,凉城的百姓并不太担心会被战火波及。
有意思的是,这座并不算太高的西平山却分属两个国家,靠东面属于桑月,靠西面属于西宛,以山顶为界。
靠桑月这边的山脚下有大片空地,正好可作驻军之用,而正对着营地的山林已被砍伐干净,西宛的军队一旦攻进来便可当即发现。
听说简晏已经离开同州,亲率二十五万大军在西平山西面山脚下驻扎,其下面的将士个个士气鼓舞,斗志昂扬,誓要攻破桑月直取东陵,为晗月公主报仇。
简晏原本有四十万的兵力,却不知何故,其中十五万突然调离同州,前往西宛的东北边境。
这个原因,墨离与宁天歌当然是清楚的。
然而即使在面对对方兵力多于自己的情况,简晏仍似乎毫不在意,更有成功在握之意。
而墨离之所以住在凉城而未去营地,主要是因为他毕竟非桑月之人,如今借了桑月的地方打仗,势必要安抚当地百姓,与各路官员打好交道,方可使桑月军民与他同心合力,保证给东陵将士一个安稳的后方。
而且,凉城离营地不过二十里之遥,即便有紧急军情也不至于耽误。
刚进钱家别苑,墨离与阿雪便迎了出来,眼中的忧虑之色在见到墨离与男子装扮的宁天歌安然无恙之后,才骤然放松。
“主子,你没事?”墨迹高兴地咧着嘴呵呵笑。
“你希望我有事?”墨离下马,将马缰往他怀里一扔。
“当然不是。”墨迹连忙辩解,“我盼着主子长命百岁还来不及。”
“我看倒未必。”宁天歌下马,将马交给侍卫,瞥眼看他,“没有主子管着,日子过得才逍遥,有了主子,又要挨骂又要跑腿还要卖命,一点自由都没有,人生还有何乐趣。”
“你!”墨迹眼一瞪,“你怎么一回来就跟我过不去?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你没有得罪我啊。”她负了双手,眯眼笑道。
“那你还老是针对我?”墨迹更觉冤枉。
她悠然回答,“只因为,跟你过不去,是我人生众多乐趣的其中之一。”
墨迹呆了呆,读书人就是读书人,说句话都这么的文绉绉,让他这个不会拐弯的直肠子硬是转了几个弯才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这一明白,他便怒了。
跟他过不去,是她的乐趣?
什么意思?
先不管她到底有多少乐趣,但这话说白了不就是拿他当乐子么?
他就这么蠢笨,可以让人随意当乐子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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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我一定要多更!握拳!打气!但肿么觉得有点卡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