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在离开皇宫前,宁天歌因天祈帝的一句话而改变了决定。
天祈帝说:“当年始元皇帝与元烈皇后为一统天下,历经万般艰难,付出极重的代价,才有了后来天下大定。虽然四百多年前这种一统的局面再次被打破,但天祈是大燕最后的龙脉所在,赵焕如果称帝,绝不会长久。到时天祈烽火四起,战乱不休,东陵西宛若是趁机攻入,占我江山,天祈将不复存在,大燕彻底消失,当年始元皇帝与元烈皇后所做的一切就再也无迹可循。这叫朕以何颜面去面见历代祖宗?你们百年以后,又何以去见始元皇帝与元烈皇后?”
她可以不管天祈帝,但她不能任楚清欢与始元帝终其一生追求的信仰就在这一代消亡。
如果她当真放任天祈落在赵焕手中,最终出现天祈帝所说的结果,她不会原谅自己,更无颜再见到楚清欢。她答应了天祈帝的要求,因为这是她对楚清欢的责任,不容推托。
但她没有留在宫中,而是回到客栈,只要她想走,天祈帝留她不住。
一踏入客栈,便觉得气氛有所不对,不是紧张,而是明显可以感觉出多了些人。
还未推门,门已从里面打开,紫翎一把将她拖了进去,朝一边呶了呶嘴,“喏,有人来找你。”
宁天歌唇角微微一扬。
她在进屋之时便已看到来人,只是来人却一时未能认出她。
“李卫长,来多久了?”她微笑着极为自然地与他打招呼。
李正却蹭地一下站起,很少显露神色的脸上尽是无法掩饰的吃惊,宁天歌对此早已见多不怪,走到他对面坐下,楼非白已体贴地倒了杯水递到她手里,她一口气饮尽,舒适地吐了口气。
“宁主簿?”李正试探地问了一声。
“李卫长认为不是?”宁天歌以男子装扮时的语声反问了一句。
这下再无疑问,李正抑不住感叹之色,向她深深行了一礼,感慨道:“真想不到,宁主簿竟是这等女红妆,李正听说了宁主簿在军中的作为,自叹弗如,实在是汗颜。”
“李卫长今晚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的么?”她好笑地搁下杯子。
“当然不是。”李正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交给她,并道,“今晚收到殿下的密函,方得知宁主簿来洛城之事,殿下命我全力配合宁主簿,任宁主簿调遣。这是殿下命我转交给宁主簿的信,里面似乎还有别的东西。”
宁天歌在信封上按了按,里面除了有信之外,还有一个圆形之物。
她垂眸笑了笑,只是收起,并未当场打开。
“李卫长,家父被罢免官职之事想必你已听说,如今我也是平民百姓一个,再也不是什么主簿,李卫长可要改口才是了。”
“那……”李正颇为为难。
他称她为宁主簿,一则是出于习惯,二来也确实不知该叫她什么,叫宁小姐又觉得有些别扭。
她抬头,缓缓笑道:“或者,你可以叫我公主。”
“阿七?”楼非白与紫翎惊讶万分。
“公主,你终于决定了?”郁瑾风欣喜不已,几步走过来忘情地抓住了她的手。
“哎哎,世子,注意你的身份。”紫翎立即看不过眼地推开他,“我们阿七的手是能随便抓的么?”
郁瑾风被她一顿抢白,也觉出自己刚才的举动确实不妥,咳嗽一声,但眼睛却闪动着惊喜的光芒看着宁天歌。
宁天歌朝面有忧色的楼非白与喜上眉梢的郁瑾风点了点头,道:“师兄,世子,我已经决定了。”
楼非白什么都不多问,只是说道:“好,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在你后面支持你。”
“别忘了还有我。”紫翎翻了个白眼,往宁天歌身边一凑,将楼非白挤开了些。
只有李正微拧了眉,似乎有些凝重。
宁天歌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也不多说,有些事情,别人又怎能懂。
“公主,你能下此决定是对的。”郁瑾风敛了喜色,“二皇子当不了政,陛下的病又重,太医虽不敢明说,但曾私下对家父说过,陛下每日只能用珍药吊命,若想有起色,已不可能。此时公主愿意站出来顺承皇位,于陛下于天祈臣民都是大福。”
大福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是她的一份责任。
“世子,你此次去东陵之前,陛下情况如何?”
“那时陛下气色还好,尚能支撑着上早朝,只是时辰不长。”他沉沉地叹了口气,“只是没想到,今晚入洛城才知道,陛下已不上早朝多日。”
宁天歌眼前闪过天祈帝躺在床上那副垂垂将死的模样,根本已到了药石无效的地步,就那样的身体状况还怎么上早朝。
至于明日……
“笃笃!”门外忽起敲门声。
众人神色一凝,互望一眼,楼非白走过去开门,门外却站着两名身着灰色纱衣,容貌清奇,长相几乎完全一样的男子。
“两位是……”
两名男子却身形微动,根本看不出是何身法,便已从楼非白身边进入房中,并谁也不看,直接就朝宁天歌行了个奇特的手礼,“天弥族族人,大长老之子清木,清水见过族长。”
天弥族?
略知一二的楼非白与紫翎大为吃惊,而李正与郁瑾风却根本未曾听说过天弥族这个名字,除了感到好奇之外并未有其他感觉。
宁天歌缓缓站起身来,对于这两个突然出现的族人亦是有不小的意外,更为他们能如此精确地找到这里,并认定她就是族长而感到惊讶。
“天弥族族人世代隐居,已多年不问世事,此次两位为何会来这里?”
清木回道:“族里几位长老预知到族长可能会有大事发生,便命我兄弟二人出世为族长护法。”
“预知?护法?”紫翎大感惊叹,已抑不住好奇问,“那你们又是如何找到这里,并认定她就是你们的族长?”
清木俊秀的脸上露出极淡的一丝笑意,“这是本族的秘密,恕清木不能相告。”
“秘……”紫翎语噎,咬了咬牙,忍了。
谁让天弥族那么神秘,既然神秘,便自有其神秘之处,她就不该多嘴问。
其他人皆露出好笑之意。
紫翎大失面子,朝楼非白手臂上使劲拧了一把。
别人笑可以,他笑就不行。
楼非白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碍于别人在不好教训她,只能瞪她一眼。
“也好,有些事我也正好可以问问两位。”宁天歌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遂郑重地朝众人说道,“时辰不早,明日还有重要之事要办,今晚要辛苦各位了。”
——
随着三声雄浑而悠长的钟鸣,关闭了将近半个月的正德殿殿门轰然大开,列队候在殿前长阶下的文武大臣有序进入正德殿,神情肃穆地分列两旁,一同望向上面尚且空着的龙椅。
天祈帝病重,这半月来的早朝一直由安定侯在偏殿代为主持,重要的政事再由安定侯面呈给天祈帝,然而就在半个时辰前,他们接到了天祈帝的口谕,说天祈帝今日要亲临早朝,有事要宣布。
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让卧病在床的天祈帝要亲自上朝?
众大臣心中难免忐忑猜测,也隐隐预料到今日之事恐怕与皇位之事有关,只是不知天祈帝到底作出了怎样的打算。
最保守的方式是退位给赵焕,这样既能保住他太上皇之位,安享余年,也能免除天祈政局的动荡。
最激进的方式是从几名幼小的皇子之中挑选继承人,但这样风险太大,赵焕与赵匡斗到今日,为的就是这张龙椅,又怎会善罢干休。
而这些怀着不同心思的大臣中,又有相当一部分人更是站立不安。
因为就在他们从自己的府邸出发,前往皇宫上早朝的路上,收到了一封信,那信里的内容让他们心惊肉跳,看完了,还不得不假装什么事都没有。
“陛下驾到——”正在各自惴惴不安之时,殿前太监一声高唱,天祈帝在安定侯的陪同下自殿后缓缓转了出来。
群臣立即下跪山呼万岁。
“众卿平身吧。”天祈帝由安定侯扶着坐上了龙椅,挥了挥手。
群臣起身,皆低头俯视着自己的靴尖,以示不敢冒犯天威,但仍有一部分人偷偷地掀起眼皮,悄然打量了高台的天祈帝。
天祈帝的病一直是众人讳莫如深的话题,没有人敢公然讨论,但私底下,每个人都是琢磨着天祈帝到底病到了何种程度,连太子与二皇子闹到这种地步,连太子被暗杀都未见天祈帝出面,由安定侯一手处理,是否真的已到了无法医治的地步。
然而今日看来,气色虽比半月前更差了些,人也瘦得很厉害,但精神却不错,至少能自己步行着上朝,无需人抬着。
难道说,这暗中流传的关于陛下大限将至的传说,是假的?
天祈帝咳嗽了几声,眼睛扫过底下百官,所经之处无人不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君王威严依然不失。
他满意地点点头,道:“朕今日上朝,不为他事,只为关乎天祈国运昌盛,百年永继的大事,众卿能否猜到是哪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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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卡…这几天是肿么了,难道患了完结前综合症…貌似离完结还有那么些日子…还是因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身体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