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城热闹依旧,辛弃疾和铁满风牵着马穿行在拥挤的人流中。
进城后辛弃疾直奔府衙,铁满风则回如意客栈。
门官引辛弃疾来到后堂,仆散忠义正在等他。他身后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他的侍从仆散仁寺,另一个辛弃疾见过,正是冒充齐树的黑山五虎的老大金虎。
辛弃疾见礼后,站在一旁,仆散忠义问辛弃疾:“最近遥墙可好?”
辛弃疾知道他问话的意图,“回大人的话,遥墙还算安定,平安无事。”
“上次要你督办的事进展如何?”
“大人吩咐的人和马已初步备齐,待大人一声令下就前来效命。”
“蟠龙山知道吗?”
“蟠龙山,听说过,有个悍匪,叫张什么来着!”
“张大胆!张无用!”仆散仁寺替辛弃疾回答。
“对!张大胆!”
“你认识张大胆?”
“草民不认识,但八年前他在我家待过几个月,那时我在刘老先生私塾读书,所以没见到。”
“那他和你爷爷相识了?”
“应该认识,他是为了打我爷爷的坏主意才来的,结果因手脚不干净,被我爷爷赶走了。”
“手脚不干净?”
“听管家这么说的,想偷夫人的珠宝,被发现了。”辛弃疾见仆散忠义探求答案的眼神,便继续解释:“也许还有更深的原因,爷爷曾说过,不少有能力的人因为不齿他入朝为官而离开,也有不少人来劝他反叛却失望地走了。”
“哦,有可能是后者。你爷爷我认识,是个好官。你可不能让你爷爷失望,好好为朝廷效力,不要与这些匪类来往。要知道,我对叛贼的镇压是:谁敢造反,虽远必剿!”
“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不会辜负爷爷的期望!”辛弃疾心里暗笑,我爷爷的期望才不是做你们金国的好官,他期望你们快点滚出中原,滚出燕云。“大人有所不知,张大胆对我爷爷恨极了,他为了雪耻,上了蟠龙山落草为寇,还曾经三次带人来抢劫四横闸,但都被我们给打跑了。
“那你得小心提防了!最近他又有动作。前几天章丘仓库被抢,应该就是他干的。”
“不会吧!他们土匪一般很少抢周边的村镇,真是他们?”
“除了他们,不会有其它人的。你要保持警惕,有情况及时报告。”
“是!是得加强警惕!”辛弃疾答应一声,起身正准备离开。
“幼安,不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本官?”
“大人指什么事?”
“昨天有封信,你该收到了?”
“哦!是封无头无尾的怪信,我没弄懂,正好向大人请教。”辛弃疾故意这么说,并拿出信递给仆散忠义,“上面就四个字:虚位以待。”
“没有落款?”仆散忠义见辛弃疾点头,接着问:“也没有收信人?”
辛弃疾再点头。
“这是葛王殿下谨慎,为了保护你,省得有人拿信说事,到处告状。”仆散忠义拿起信放在旁边的烛台上点燃,把信付之一炬。
“原来是葛王的信呀!我还以为是大人的信呢?”辛弃疾露出失望的情形,他也明白了,一定是葛王的送信人先到仆散忠义这儿,不然他不会出现一封对信内容了然于胸的表情。更不会看都没看,就把信烧了。
仆散忠义抖掉没烧完的信封,听出辛弃疾言下之意是更愿意跟随自己。笑着说,“你这儒生,难得跟葛王不好?跟我这个武夫有什么好?”
“大人文武全才,晚生最佩服大人的学习劲头,自愧不如呀!”什么屁都臭,只有马屁拍起来不觉得臭,就是仆散忠义也不能幸免。
仆散忠义哈哈大笑,他是很爱学习,更爱读书,常手不释卷。
“再说东京府太远,没济南方便。”
“没事,还不算太远,快马加鞭两日便可到。”仆散忠义喝了口茶,“你准备什么时候去东京?”
“大人,家里事不少,爷爷孝期还没满,不敢擅离岗位。”
“不会还想上蟠龙山吗?”仆散乌者逼了过来。
辛弃疾听仆散忠义的话,吓出一身冷汗。“大人,幼安跟蟠龙山没瓜葛。”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现在当是你尽忠之时,难得葛王爷看得起你,你该尽快北上。”他的话不给辛弃疾留一丝退路,“你家里的事还要处理多久?”
“得半个月以上。”
“半个月?十天后我也要去趟东京,你来济南,咱们一块走吧?”仆散乌者再逼一步。
“来济南要要绕不少时间。那这样,十天后我在黄河渡口等大人,再一起走。”
“好!十天后,黄河渡口见,不见不散。”
一直没说话的斐满金虎见辛弃疾离开后,问仆散忠义:“大人,您相信他会去黄河渡口。”
“没办法,我宁愿相信他说的是实话,这是个人才。”
“可他要是骗您怎么办?”
“那你带上你的兄弟,去四横闸南边的董家镇等着,那里是去蟠龙山的必经之路,看他会不会走那条路。”
“去董家镇?还不如就去四横闸,看他想怎么动?”仆散仁寺在旁边说,“那样岂不简单!”
“你脑子才简单,他要真心去辽阳,你不是多此一举,还多得罪一个人!他要跑,你能守他多久?”
金虎建议:“没关系,他跑得了,他的家眷跑不了。盯住家眷就行了。”
“对!这才是好主意,派个兄弟去四横闸埋伏,监视辛家老人和小孩的一举一动。”
金虎答道:“好的,我让银虎去四横闸。我们四兄弟去董家镇,只要辛弃疾一家到了董家镇就灭了他们?”
仆散忠义没有说话,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他希望十天后能在黄河渡口见到辛弃疾,他是个难得的人才,能为大金国所用当然最好了。
仆散仁寺问道:“大人,蟠龙山要去剿灭吗?”
“那里的情况探得如何?”
“咱们的人混不进去,他们好狡猾,设了几道关卡,外面看和其它的山寨差不多,里面的情况就不清楚了。”
“你脑子真的简单,知道蟠龙山的地势吗?它就象把椅子,两个扶手一个对着历城;一个对着章丘,背靠泰山,进可攻,退可守。它可比蒙山的耿家庄难攻多了,背后有好几条退路可以选择,可以退到泰山,出泰山向西南到泰安、东南去莱芜、直接向南可以上龟蒙山。要是好打,我还等到现在都没动手?”
辛弃疾离开府衙,直接去了如意客栈。
客栈后面的小院,辛弃疾、铁满风和黄老先生坐在桌前。
黄青松听完辛弃疾的介绍,笑道:“完颜雍很看得起你呀!你去吗?”
“现在不去,去蟠龙山?那不正好给仆散忠义以借口。蟠龙山现在的力量不足以对付仆散忠义的十万大军,这些是他准备南征的铁骑兵。”
铁满风点头答话:“是呀!三千人还够他塞牙缝的!”
辛弃疾见黄青松望着自己没答话,“还得再拖延,要是完颜亮晚一点南征就好了。”
铁满风:“刚收到开封府的可靠消息,完颜亮准备五月份迁都,开封府为了迎接他忙得一塌糊涂。据说阵势好大,百官随行,后宫也全迁过去。”
“这是为南征做最后的准备了。”黄青松终于说话了。
“怎么会?迁了都就打仗?只怕今年他不打了吧!”铁满风不相信。
“连你都上当了,赵构肯定也上当了。要知道迁都到最靠近敌人的地方是为什么?就是为了突然袭击!准备了这些年怎么会放弃。只是要等到九月才会进攻。”
“黄先生会算?连他进攻的时间都算出来了?”
黄青松分析道:“江南夏季多雨,而秋季干燥,粮食又刚收获,田里可以跑马了,岂不是最佳攻击时间,可叹赵构还在做他的偏安美梦。”
“你怎么不说话了?”铁满风奇怪刚才还话唠的辛弃疾竟然不发声。
辛弃疾伸了伸懒腰,挺挺胸,“我在想,这几个月我们怎么应对?”
“不用应对到九月。我看就把下个月拖过去就行了。”黄青松很自信。
“五月不怕吗?”铁满风怀疑。
“五月正是我们行动的好时候,完颜亮要迁都,马上还要南征,哪里顾得上你们这些小混混。”
辛弃疾追问道:“五月可以起事?”
“当然。你至少可以上蟠龙山。但蟠龙山已经引起仆散忠义的重视,咱们得想好退路。”
“不行就投奔耿京吧!”铁满风觉得蟠龙山还是太小,挡不住金兵十万。
“现在是难在十天后,仆散忠义约我同去辽阳。去还是不去?”
铁满风急了,“当然不去了,去了还回得来吗?完颜雍肯定会留下你,怎么会让你回来?”
“不去也不行,仆散忠义不会放过我,他昨天的话里有话,藏着杀机。当时,条的身后站着那个假扮齐树的金虎,也就是想警告我,别想逃走。”
铁满风觉得很简单,“跑路,上蟠龙山不就行了。”
“跑了我,一大群老小怎么跑得了?辛家庄谁都别想跑!”辛弃疾的担忧让铁满风无话可回答,“还是去吧,随机应变,仆散忠义又不会老留在辽阳。他总要走的,他走了我再找机会溜回来。”
“还是得多加小心!四月份还得应付他们才是。”黄青松觉得还是要拖延时间,避免仆散忠义早早动了杀心。
辛弃疾关心黄青松的动向,这次就是来劝他回辛家庄的,“那黄先生是跟咱们回辛家庄?还是直接去蟠龙山?”
“我想先去趟费县,听说那边很热闹,去看看!或许能碰见你们的锋哥!”黄青松的意思是想去看看耿京的实力,为辛弃疾去打探一下。
“您还没见过庆柯吧?好呀!黄先生好好看看!”铁满风笑了,老先生竟然也当起密探来了,“不过,锋哥不认识你哟!小心他的三尖枪。”
三人哈哈大笑。黄青松向他们打听起耶律锷的近况。铁满风把知道的告诉了他,最后笑道:“敬虹现在叫耶律括里,受契丹梁王的虚名所压。”
黄青松心想,“谁不被自己的包袱所压,这四个青年都是如此。庆柯是被家仇压着,弃疾是被国恨压着,满风是被身份压着,原本快乐的耶律锷,现在又被民族存亡所压。他们为了各自的理想还在不懈追求,真好!自己何尝不也是被包袱所压?被迫以假死逃离魔爪,逃离故土跑到这偏远北国,嗨!何时可以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