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送走李三灯、冯五他们后不久,义端就听智行说起他们在路上杀人劫色的事。心里又惊又怕,他在新泰城这些天,当然知道其问题的严重性。一直提着心过日子,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慢慢也就忘记了,过着花天酒地的好日子。反正他从莱芜谷带过来不少钱,足够他用的。
可那天晚上辛晓天来请他,说辛弃疾请他去县衙喝酒。当时他也很高兴,乐呵呵地回家换了衣服就直奔县衙。
出门不远左转就上县衙门前大道,在路口有间酒馆。他常在这儿喝酒,所以经过大门时,自然地往里看一眼。酒馆人不多,靠窗的桌前坐着两个人,正在对饮。义端认得这两人,他们正是张安国和郝刚。
张安国在劝郝刚,“没事就好了!”
“那是!现在就看辛弃疾和义端的好戏了!”郝刚呵呵大笑。
听到这句话,义端不禁一愣,停下脚步,奇怪他们怎么会提到我。义端停下脚步,靠在窗边,听他们继续聊。
张安国说:“别这么说,义端和尚没回莱芜谷,怎么会知道他手下的恶行?要处理也该处理他手下。再说他是辛弃疾的人,辛弃疾不会舍得杀他的。”
“才怪!您没看见辛弃疾只重视他蟠龙山的人,我们这些人怎么会入他的法眼。何况义端这和尚,没势力、,没力量,他邀义端加入的目的是什么?这不是明摆着吗?”郝刚压低了点声音,但还是让义端听得清楚。
“什么目的?”两人一唱一和。
“他义端还有一件东西是咱们没有的,那就是地盘。虽然地盘不大,但眼下位置却很重要。”郝刚继续说下去。
“那是,莱芜谷是进入莱芜县的咽喉要道,的确重要。”张安国也认同。
“如果义端没有了莱芜谷,他还有什么?就剩下一身蛮力。”郝刚停了停,“知道辛弃疾为什么没有不让义端回吗?”
张安国问道:“难道他想把他和莱芜谷分离开?”他接送说:“不会吧?辛弃疾肯定不会这样的!”
“不会才怪!他让拔野古分兵三路守在外围,名为征兵纳粮,实则是为了防止莱芜谷出现状况,一旦有变,可以一口吞了莱芜谷。他辛弃疾的地位将会更加稳固。”郝刚的分析让义端恍然大悟。虽然留在新泰是自己主动提出的,但辛弃疾却为自己安排好吃住,还真有点热情过头了。
“没那么严重吧?”
“还不严重?这次辛弃疾借整治军纪,杀了赵猛,差点也要了我的命,只怕杀我和赵猛更意在大人您呀!现在又盯上莱芜谷和义端,我看义端也性命难保哟!”郝刚的话说得义端头皮发麻。
“这和尚要是知道了,岂不跑了?”张安国的话再合此时义端的心意,他平日里叫嚣,但真的遇到生死攸关时候只会想到逃跑,此刻,他立即转过身就想逃。
“他跑得了吗?”郝刚的话一下点醒了义端,是呀!我往哪儿跑?归依佛祖去?那个苦可不想再受了。义端停下脚步,回过身郝刚继续说:“这四周全是咱们的人,莱芜谷外有拔野古,现在肯定已经在莱芜谷外埋伏着,说不定已经占了山寨。只是义端这傻小子还蒙在鼓里。”
“这么看来义端也只有俯首就擒了?”张安国叹了口气:“可惜呀!”
“不可惜!关键他不是我,如果是我,没人可以擒下我!当然除了大人外!”
“少拍马屁,就你那点本事,能有什么办法?”
“山人自有妙计!”郝刚呵呵一笑,“我首先混进县衙,偷两张通关文牍,再悄悄出关,直奔夹谷,出了夹谷就自由了。”
“计是好计,可你怎么进得了县衙,怎么取得辛弃疾信任,怎么拿得了通关文牍?没这本事就别瞎吹了。”
“那是,我没这本事不能说别人也没这本事呀!”他的话点醒了义端,何不将计就计,反正逃是逃不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义端这才大着胆子进了县衙,假装酒力不济,大醉不醒。暗中尾随辛弃疾到了书房,趁辛弃疾出门追范玉兰之际进了书房,偷了几张通关文牍,又偷走了耿京团练使玉印。他想拿这宝贝在手,可以要挟耿京,还可以用它在金人那儿换地位和金钱。
正是他的贪心提前惊动了耿京他们,才有了耿京要杀辛弃疾的一幕,也才引出了辛弃疾单骑奔杀的一幕。
义端凭着通关文牍顺利出新泰城,指使智行向北回莱芜谷诱惑义军,自己连夜向西。
天光大亮,义端进了东平阳城。
东平阳城虽然有些荒废,没有新泰县城那么热闹,但比小村小镇还是强多了。
一夜的奔波使义端累坏了,他找了家酒店,要了间上房,点了酒菜,喝了两壶酒后放心大睡了一觉,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来。
起来后,他没有急着出城。不是他不想,是他不敢肯定能顺利通过夹谷。他更想打听一下新泰城的动静,看他们是否有反应。为了不让人认出自己,他带上昨天买的头巾,把光头裹上。
在城内转了一圈后,他回到酒店。在大堂找了张桌子坐下,点了几碟小菜,又要了两壶酒。一个人自酎自饮起来,一个人喝酒的滋味真不好受。
偌大个酒店就两个人在喝酒,两个孤独的人。除了义端,在靠窗的桌前还有一个书生。他正望着窗外,摇着扇,自酎自饮,义端看不见他的脸。
从楼上走下来一个彪形大汉。他径直来到义端的桌前,看了看他的脸,手一挥,带着风声,把义端头上的头巾扇掉,露出满是戒疤的光脑袋。义端正要站起来发怒,却被他大手一把抓住锁骨,用力一捏,义端无力再抵抗,只得老老实实坐回来。
义端抬头左右看了看,不认识呀!来人正是被辛弃疾赶跑的斐满铁虎。
“和尚,胆子不小哟!这个时候还敢在此喝酒!”银虎另一只用手指撑着头巾转着玩儿。“把你的宝贝借给我们看看,我们只爱宝贝,不喜欢杀人。”说完哈哈大笑,笑声中透着杀气。
“和尚只是一游方僧人,没有什么宝贝?好汉饶命!”
“是吗?不过你的房间还真没宝贝。”银虎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叠交子,和头巾一起扔在桌上,“贪污的银两还不少也!你在耿京手下是什么官?有这本事贪污,看来耿京也是一群乌合之众。说吧!宝贝在哪儿?给我们,这些就银两都是你的了。”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叠交子,“那个你拿着没用,反而会带来杀身之祸!有这些银票够你玩乐一辈子的。”
义端看着这一叠交子,心里痒痒,伸手就想去拿。
铁虎的铁手一用力,疼得义端立即把手收了回来。铁虎手握拳头,大拇指对着自己,“黑山铁五虎知道吧?宝贝在哪儿?”
义端听说是黑山五虎的铁虎,吓得魂都飞了,只得乖乖带着他去城外取玉印。
他们出了酒店门,那也摇着扇子出了酒店。
义端带着他们来到一处破旧的老房子外,他停下脚步。示意玉印在屋里。
“进去!”铁虎押着义端进屋。
义端带着铁虎进去,转到里面厨房,刨开房角的一堆木柴,把玉印包取出来。义端向铁虎伸手要钱,才肯把玉印给他。铁虎也简单,没有掏钱的动作,右手抓向义端的肩头,左手来夺义端的玉印包。
义端见他要耍赖,便踢起一脚,逼退铁虎后,转身向后门跑。铁虎纵身越过灶台,后发先至,堵在后门口。再次出手来夺玉印包,义端奋起反击,可惜他心已虚,力也怯,不是铁虎的对手。
铁虎向义端面门一抓,此为虚招,另一只手抓向玉印包。义端只顾着自己的脸,望了怀里的包袱,眼看包袱就要落入铁虎的手里。突然铁虎腿一软,急忙就地一滚,向着后门方向大喝一声:“什么人?”
义端见此机会,立即一扭身从后门冲了出去。
铁虎见义端冲出后门,便立即追了过来。刚追到门口,就一个后跟翻跳回房子中间,随即侧滚,一个石子从他胸前发过。地上的铁虎暗自幸亏,自己反应够快才没有中招。
他爬起来,悄悄向后门口靠近,突然又一颗石子飞过来,石子又快又狠,吓得他又把头缩了回去。就这样,他被死死困在屋子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义端逃走了。
义端暗自庆幸逃了出来,一路狂奔,后悔自己不该贪图享受,在东平阳城耽误了一天,不然此刻他早就骑马在夹谷外了。不用现在丢了银子还要靠双脚跑。幸好义端身体好,一路不停地跑下来还能受得了。
经过一夜又半天的不停奔跑,前面可以看见夹谷了。虽然烈日当空,酷热无比,但此时义端却心情大好,终于松了口气。他边走边平和自己的气息,终于可以离开耿京的势力范围。
转过前面一个山包,夹谷就在眼前。义端高兴地大步向前走,不时还摸摸腰间挂着的包袱,那里面就是耿京的玉印,是他翻身的宝贝。
正在义端得意之时,从半山坡上冲出来两匹马,很快就到了义端的眼前。
“义端,你好大胆,敢偷玉印!”坐在马上的正是等了他两天一夜的辛弃疾。
辛弃疾的突然出现令义端受惊不小,但义端见他只有一个人,便又起了轻视之心,这书生能有什么本事,敢一个人来阻击他?
义端突然听见背后马蹄声起,回头看时,来人正是昨天要杀自己的铁虎。
“和尚,拿你的宝贝换你一命!”铁虎快马上前,从义端身边急驰而过,直奔辛弃疾。同时腰刀挥出,斜劈向辛弃疾的脖颈。
辛弃疾轻轻一哼,伸手握住背着的金错刀刀柄。待铁虎的刀到面前,才弯腰下探,斜拉金错刀出鞘。他的弯腰让过铁虎的刀锋,金错刀出鞘正好用刀面迎上刀锋,护住自己的同时,也划向铁虎。
铁虎见对手就一书生,根本没当回事,也就是轻视对手才使他范下致命错误。金错刀比普通刀更长更锋利,从他的胸前划过。铁虎的胸膛被金错刀一下划开,鲜血喷涌而出。他的身体栽下马来,挂在马鞍上,一路拖行,血迹伴着马蹄印一路冲进夹谷,把魂魄留在了谷外。
义端见辛弃疾一招就要了制服自己跟制服小鸡一样的铁虎,看着辛弃疾的金错刀,吓得扑通跪倒在地,不停地叩头:“辛少爷饶命呀!”
“玉印呢?”
义端从腰间取下玉印,放在身前,他见辛弃疾下马走了过来,便又向他求情:“辛少爷!我知道你本领高强!还知道你的命相,你是青犀王下凡。杀我如踩死只蚂蚁一样,求您不要杀我。”
“你抬起头来!”辛弃疾不想再听他废话。
义端刚把头抬起来,就见金光一闪,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圆滚滚的头已经向脖子说再见了。
义端的人头被装在竹笼里,挂在城北的高杆之上。一个月后才被他的徒弟智行和尚前来领走。
归来之后的辛弃疾不仅继续做书记官,更得到耿京的重用,也得到了大家的拥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