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娥在梦里和弟弟捉迷藏,她一把抓住吃吃笑着的弟弟,在脑门上弹了一指头,笑着道:“看你往那儿躲。”
接着她的脑门上也是一疼,弟弟也伸手给了她一指头。
“哼!还有没有长幼之序了?”,她板起脸。
脑门上又挨了一指头。
娇娥有些不高兴了,虎着脸,弟弟扑过来抱着她撒娇,使劲摇晃着。
“姐姐,醒醒,起来吃好吃的了。”,她睁开眼,弟弟正在摇着她,一脸贼笑。
“嗯,你个小调皮捣蛋鬼。”,翻了个身,又要呼呼大睡。
“小懒猪。”,随着一个戏谑地声音,她的额头上又挨了一指头。
娇娥翻身坐起,爱这样做的,是大表哥林天。
“大表哥,你真讨厌。”
弟弟广哥在一旁笑嘻嘻地学着:“大表哥,你真讨厌。哈哈哈哈。”
摸着额头,噘着小嘴,怒瞪着眼前小了好几岁的林天,娇娥的眼眶红了。
前世表哥林天和哥哥一起出去游学,便再也不见踪迹。临别前,林天乘人不见,塞给她一柄小玉梳,笑着摸摸她的头,哄她道:“娇娥,等着大表哥回来给你过及笄礼。”
她当时心里有些恼着林天,三妹说见过林天和严家二娘子在桃树下说话,严家二娘子又总是来找她闲聊,每次都含情脉脉地回味着林天又说了些什么,好似林天很喜欢严家二娘子一般。她一直心里吃味,但却不敢当着其他人表现出来。
后母将内院管的像铁桶一般,说小娘子大了要知道廉耻,不准她到外院行一步,就连大哥也说是外男,不允许两人单独相见。反倒是后母的外甥女严家二娘子能时常找林天说话玩耍,林天有什么话要传给她,都得想方设法地带进来。
林天哄她,她也不理,只是悄悄塞了个香包,上面绣了并蒂莲。林天的脸色亮了,笑嘻嘻地走了,便走还边挥手。
那柄玉梳子,娇娥当宝贝一般悄悄收着,等着及笄礼那天,戴给表哥看。林天走后没几天,那玉梳子就不见了,找了很长时间也没有找到,再然后林天和哥哥都不见踪影,再也没有回来。
娇娥一直责怪自己不小心,丢了林天留下的一点小念想。
看见小了好几岁,还梳着总角头的林天站在面前,娇娥觉得很委屈,也很欣喜。委屈的是,表哥你和大哥到底去了那里,把娇娥丢下不管。欣喜的是,表哥就活生生地站在眼前,中间没有后母的礼教,也没有严家二娘子。
鼻头一酸,娇娥的眼泪水就滴滴答答的掉下来。
林天吓了一跳,这就被弹疼了吗?明明没有使什么劲。
“表妹,是表哥不好,表妹别哭了,表哥把头让你好好弹几下好不好。”
没有人哄着倒也罢了,哪些噩梦连连的夜晚,娇娥独自哭醒,都自我安慰只是个梦。眼下有人哄了,娇娥越哭越大声,恨不得使劲地将前世的辛酸和委屈都哭出来。
“哎呦。姑奶奶,别哭了好吗?你叫表哥干什么都可以,只是求你别哭了。若是叫姑姑知道了,还不得拿鸡毛掸子打得我满地跑啊。”
娇娥听了,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睁着一双泪眼,看着林天问:“此话当真,我说什么你就干什么?”
那眼睛亮闪闪地,发着狡黠地光,林天觉得此刻他的心都被这明亮的眼吸了去,点点头道:“好表妹,表哥说话算话,若是不算话,就变个乌龟下池子里卧着。”
“那你要给我准备及笄礼礼物。”
“好办啊。”,林天松了一口气,接着又饶了饶发顶道:“只是妹妹,你才十一岁,还有好几年才及笄呢。”
娇娥听了,噘着嘴,抹着泪,扭过身去。
“表哥不是舍不得啊,只是觉得好远。”
“那你每年都要为我准备一份礼物,直到及笄礼。”,娇娥骄横地道。
“……”
广哥突然叫道:“大表哥,我也要,你若是不给我,我便去告诉阿母,让她拿鸡毛掸子打你。”
“你这个小东西,给你做个弹弓好了吧。”
弹弓是广哥想了许久的东西,大哥不爱玩这些,阿父只会训斥调皮,有个弹弓是再好不过的。广哥咧着嘴笑了:“还是大表哥好,最知道广哥的心。”
“哼。”,娇娥点了点头,撇嘴道:“求人做鞋的时候,就说阿母最知道广哥的心。求人帮你写字的时候,就说姐姐最知道广哥的心。”
“哈哈。”
看着俏皮的表妹和捣蛋的表弟,林天忍不住乐了。他心里暗想,表妹这番病好了,到比以前好看了些。就是变得爱哭了,一哭自个就心疼,恨不得什么都让表妹拿了去,只为哄得她开心。
“表妹,你喜欢什么呢?”
娇娥睐了一眼林天,不乐意地道:“没诚意,你不会想想我喜欢什么?说给你了,你才去做,那还叫礼物吗?”
被这一眼睐的心里甜甜地,林天也不知道在表妹身边怎么了,虽然在表弟面前被说的很没脸,可好像被这么说说,心里也挺开心。
广哥在一旁帮腔:“就是,没诚意。”
“去你的,你这个小东西,就知道吃,不知道去帮阿里粘知了。”,林天推着广哥,想和娇娥单独说说话,当着小这么多岁的小郎君面前被表妹训,太没脸了。
“一起去。”,赵广扭着小身子,噘着嘴,拽着大表哥往外走。
看着苦恼不堪地林天,娇娥忍不住笑了,又收住笑脸,虎着脸道:“表哥就该帮着广哥粘知了,不然待会油炸了,不许和我抢着吃。”
绕着脑袋,林天不情不愿地跟着广哥走了。
娇娥这才放肆地“咯咯”笑了起来,今生真好,可以欺负大表哥,可以光明正大问大表哥讨礼物,不用担心后母那带针的一双眼,不用再为严家二娘子甜蜜的回味着林天的每一句话而内心苦闷不堪。
这份好心情一直保持到了夕食时分。
林氏忙里忙外地收拾了一场家宴,摆在正院大屋,却迟迟不见赵义来赴席。
过了许久,菜都有些凉了,看着林氏越来越黑的脸色,大家都安份地跪坐在自个的小几前,不敢吱声。
最后赵义总算是来了,但却没怎么动筷子,说是在黄姬那里进过食了。
家主出了院门,回来之后不在正室大房这里用膳,反倒先去陪姬妾和姬妾的孩子。赵义明晃晃地宣泄着对林氏卖姬妾的不满,全然不顾妻子的娘家人也在这里。
这是一点脸面都不给阿母留吗?娇娥眼中闪过一丝不满,她知道阿母要强,这样下去,只怕阿母会被逼提出和离,这和前世又有什么分别?
端着一碟油炸知了,娇娥走到赵义的案几前,笑着对父亲道:“阿父,这是广哥和大表哥专门为你粘的知了,说阿父最爱吃。阿父过了这么久才回来,我们都想你了。”
赵义的脸色缓了缓,随意地摸了摸娇娥的头道:“大娘子懂事了。”
然后又貌似不经意地道:“二娘子那边怎么连双像样的布履都没有,你这个做姐姐的还是经常关心着妹妹们,不要厚此薄彼。”
这是黄姬又在阿父面前下眼药了,赵义名义上是说娇娥不关心庶妹,实际上是在说林氏对姬妾们苛刻。
娇娥在林氏即将拉开吵架的序幕之前,淡淡地道:“女儿知道了,只是前一阵子见到二妹穿着丝履,说是父亲专门应了黄姬的要求买的。可见二妹是不穿布履的,生为庶女穿的比嫡女都要高一等,传出去不晓得好不好?那日二妹还特特在严家二娘子面前显摆,到叫那严家瞧了笑话去。家里并不是穿不起,只是穿出去与身份不相配罢了。”
赵义的脸又红了红,林氏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阿父,吃了这只知了吧。”,娇娥孝顺地夹了一只知了放在父亲面前的漆盘中,见父亲夹起,放入嘴中,又淡淡地道:“高祖时期,便规定了什么等级的人穿什么衣服,只是眼前大家都不太讲究罢了。阿父要讲官声,这嫡庶之分还是要讲一讲的。阿父慢用,这知了黄姬那边想来是没有的,阿母一向和善,姬妾们都可以向厨房点单配菜,月例也发的足,只要不贴补什么外人,想来也是够用的。这知了是广哥和大表哥的一片孝心,黄姬在厨房也点不来。”
“好了,吃个知了罢了,那来那么多话。”,林氏看赵义咀嚼了知了半天,吞咽不下去,又忘了之前赵义的不妥之处,便偏向着夫君,轰着女儿下去。
叹了口气,娇娥慢慢退回到自个的案几前,阿母总是这样一颗心都掏出来给阿父,喜怒哀乐都系在阿父身上,什么都为阿父想着。却不明白,像这样讨好着男人,他们在惊喜过后是习以为常,习以为常之后只会将一颗诚心当作是脚底泥来作践。
前世娇娥一直在观察后母如何对付阿父,后母并不比阿母年轻多少,也不如阿母貌美能干,却能将阿父降服,后院里清理的干净。后来后母为了将她献到东平王府求富贵,专门请来离了宫的老嬷嬷,教了她一段时间。
后宅这些事,娇娥懂得比林氏还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