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近两年来常听爷爷和父亲谈及,杜奇对罗长河的为人行事多多少少有一些了解。
罗长河,襄阳府人,自幼得名师教导习文练武,颇有才华,十五岁时考中秀才,是当时襄阳最年幼的秀才,本来前景喜人,但罗长河却自以为学识过人,普天之下无能与己相提并论者,便成天呼朋唤友游山玩水,吟诗作画,常常留连于青楼酒馆之中,至此不再求学习,更不再思进取,后来连续三次考举人未果,才知自己之不足,可是他再也无法静下心来求学,为此,罗长河的爷爷奶奶及父母先后气疾而亡,他又无兄弟姐妹,便乐得独自逍遥。
罗长河虽未考中举人,但他毕竟才智超人,学识亦算渊博,一手字挺让人喜欢,口才也不错,时而帮人写写信条诉讼状词,靠几个润笔费尚能免强糊口,后来干脆做起讼师来,直接帮有钱人上堂打官司,但所得也并不丰厚,一向恃才傲物的罗长河岂甘于此,于是为一己之私欲,想方设法地巴结拉拢手中有实权的各方人士,处处钻营舞弊,收刮财物。
罗长河的眼光毕竟也很独到,认为目前锦衣卫比东厂更有利用价值,而又易于拢络,于是便首先向常驻襄阳的锦衣卫官兵下手。锦衣卫力士郭庆功自是罗长河重点笼络的对象之一,皆因这郭庆功与他年岁相仿,又同为襄阳名家子弟,说话办事自是方便随意得多。
郭庆功出生于襄阳颇有声望的武术世家,一身家传武功练得炉火纯青,雄心勃勃地加入锦衣卫,原想凭自身本事一展抱负,谁知屡屡事与愿违,几年下来展尽本事露尽锋芒不但寸功未有,反而惹得同僚妒忌,处处遭人排挤,受尽冷落,本想辞去锦衣卫的差事另谋高就,却又心中不甘,只好整日碌碌无为地干耗着。
正当郭庆功深感郁闷失意之际,恰逢罗长河四处网络党羽专程找上他,两人自是一拍即合,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慨。经罗长河一番鼓动,郭庆功灰暗的心思又活跃起来,在罗长河的着意安排下,郭庆功终于逐渐得到上司的赏识,圆满地干了几件肥美的差事,不久便被提升为小旗。郭庆功认为自己之所以有这样的成就,全赖罗长河出谋划策,至此,郭庆功对罗长河可说是言听计从,形影不离,事之如兄似父。
罗长河笼络的人当然不止郭庆功一个,他与驻襄阳所有的锦前卫官兵、东厂的番子皆有交往,仗此与襄阳府各级官员攀交论情,按自己的喜好讼狱断状,大敛钱财,修建豪宅,广纳姬妾,为所欲为,若有人干预,定想方设法把对方整治得凄凄惨惨、服服帖帖。
罗长河笼络常驻襄阳的锦衣卫、东厂当然也是投其所好,四处打探他们所需要的“情报”,以此换来他们对自己的支持。因此,在襄阳府,凡是稍有地位或薄有资产者,莫不以能得到罗长河的照拂为荣。
可是罗长河并不满足于现状,是因襄阳并未完全在他的控制之中,一些财雄势大的帮派、真正的殷实之家及名门府第皆不买他的账,他曾费尽心机想方设法施展各种手段皆未能达到目的,这是他长久以来的一块心病,最让他耿耿于怀的莫过于一府一帮。
这一帮乃号称天下第一大帮的“骆马帮”,其总舵并不在襄阳而是在京城。骆马帮在全国各地皆设有分舵,骆马帮襄阳分舵在襄阳乃至整个江湖中的影响皆颇为深远,据说陆炳对骆马帮都无可奈何,更不用说区区一个罗长河了,但他却不自量力地与骆马帮较上了劲,誓要把骆马帮整垮才肯甘心,几次明暗交手皆落于下风,但他仍死不悔改,无时无刻都在想方设法地与骆马帮作对,却常常落败而终。
让罗长河下不了台的那一府自然便是杜府。对于杜府的威望,罗长河孩提时就已知晓,他在罗织罪名、独揽刑狱、收刮钱物之初,对杜府尚且避忌几分,但随着他事事顺风顺水不曾有半点阻碍,更有几家声名似远胜于杜府的富户和名门望族也被他不甚费劲地整垮之后,便逐渐不把杜府放在眼中,行事也越来越嚣张,有意无意间无论做何事皆针对杜府而行。
可是杜府毕竟与其他府第不同,据传杜府的历史比襄阳城更为古远,不知经历了多少朝代的更替,经过了多少战火的洗礼,至今仍能完好如初威名显赫显然并非幸致。杜维修与杜欲归父子虽从未在人前显露超人的武功,但凭着祖辈遗留的威望余荫,仍深得诸方各层人士的敬重与爱戴,罗长河想针对杜府自是讨不了好去,更不用说扳倒杜府了。但罗长河并不肯甘心于失败,时时刻刻都在处心积虑地算计着杜府。
杜维修与杜欲归父子对罗长河的所作所为虽早有所觉,但并未引起足够的重视,直至两年前,罗长河大施阴谋手段,弄得知府王国忠被抄家罢官,还牵涉到不少不相干的人,他们这才对罗长河刮目相看,进而明里暗里地维持着公道,使罗长河许多不良图谋皆胎死腹中。
整垮知府王国忠,可说是罗长河有生以来最得意之作,这也成了他在别人面前展现能力的一种资本,但至此之后,罗长河便觉得诸事愈来愈不顺利,好似不论做什么皆有人与自己作对一般,很难达到目的。经多方打探,才知自己欲收拾之人、铲平之家、摄取之财皆在杜府的保护之中,于是更添他对杜府的怨恨,更坚他欲除去杜府之心。
年前,罗长河探知有一个名叫李进的人带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孩于一天深夜潜入杜府,被杜欲归以宾客之礼待之。
这李进乃司礼中官李彬的一名家人,那小孩却是李彬与一俏婢私生的幼子,名叫李沧海,不过鲜为人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