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萧云郎醒来的时候,车厢内还是一片暗沉,他看着车顶好一会儿,才伸个懒腰露个头出去,林玉岚一边赶车一边道:“饿了么?云镖头说等会儿我们会路过一个城镇,再给你买点儿吃的。”
萧云郎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爬出去坐在外面,揉了揉眼睛。
林玉岚侧身看着他,微笑道:“没有睡够么,再回去睡一会儿吧,等到了镇子上我再叫你。”
“已经醒了,不睡了。”
“嗯。”
萧云郎看着路边站在树枝上啼叫的云雀,仰头看着晴空万里,天高云阔,萧云郎只觉得万物忽然寂静了起来,原本语笑喧呼的镖局车队也像是没有了声音,天地茫茫,唯有他的心还在颤动。
这是萧云郎第一次离开京城,以往他最多就是在京郊的山上玩乐过,就连他自己也未曾想过,离开京城会给他如此大的震动,虽然他明白自己一直向往着苏杭的小桥流水采茶姑娘,却忽视了自己内心深处隐藏着的逃离京城的愿望——他无忧无虑地长到十八岁,若无那场意外,他会一直按照后宅贵公子的路线成长,不懂世俗经济,不通人世百态,永远带着“何不食肉糜”的天真,经不起任何挫折。
谁都没有想到,大难临头,十八岁的萧云郎站了起来,冷静地处理了靖川侯府长房夫妇的后事,四下打点关系送亲人流放出京,雇人收拾行李搬家,承担起养家的重担。
不管是多小的家,都需要一个顶梁柱,林玉岚退后的时候,萧云郎只能顶上,直到现在,萧云郎也没有退缩过,可是他毕竟累了,他原本就像是柳霖儿,只会玩儿,不会做事,他不能成为萧沐郎,这也是当年袁夫人为何同意把小儿子嫁出去,而不是把最疼的幼子留在身边的原因,她知道萧云郎不能做人的丈夫,只能做别人的小郎君。而现在,他终于可以退下了,他知道林玉岚已经可以站在他的身前保护他了,但是京城曾经带给他的压抑却深深镌刻在了他的记忆之中。
一边的林玉岚看见萧云郎又在发呆了,情不自禁地伸过一只手去揉了揉他的脑袋,萧云郎还没有梳头发,长发被弄得更乱了,他不悦地看了林玉岚一眼,回车厢找到了梳子,一缕一缕地梳了起来。
萧云郎不爱戴冠,为了方便,只用嵌着碧玉的发绳在脑后挽了一个总儿,两滴玉石随着发丝一起垂下来,他出来的时候林玉岚抽空看了他一眼,道:“有一缕没有梳上去。”
“是么?”萧云郎无奈地回车厢重新梳了,再爬出来。
不多时到了镇上,不光是林玉岚二人,镖局的人也在摊子上买了大饼和咸菜吃,萧云郎喝了一碗甜粥就饱了,他对林玉岚道:“你要多吃一点儿,咱们要赶一天的路呢,你比我累多了。”
林玉岚摇头笑道:“我也吃不了那么多。”
“嗯,那我多吃一点好了。”
镖局原定下的是到山东后再停下休整,有这么小半个时辰时间休息已经是照顾他们了,两人在集市上走了走,舒展了下筋骨,这小镇平日也多的是南来北往的客商,货物齐全,虽比不得京城,也是少有的繁华景象,萧云郎买了不少新奇的小吃果子抱去车上,笑道:“吃着东西还可以打发时间呢。”
结果到了下午,萧云郎就开始不舒服。他没有和林玉岚说,只说被车颠得没胃口,想去车里躺躺,开始时林玉岚也没有察觉到什么,笑道:“那你饿了再说吧。”
“嗯,好。”
萧云郎躺在车里,感觉胸腔呕吐的欲望一阵强过一阵,他皱着眉用手按着胸口,回忆着自己吃的小吃里哪个可能是不新鲜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玉岚吃得和他一样,看起来却没有哪里不舒服,只有自己这么难受,躺着躺着,他又开始头晕,最后连自己何时睡着的都不清楚。
萧云郎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黑透了,萧云郎感觉一直在摇动的车也停了下来,他身上暖烘烘的,有一只手按在他胸口不住揉动,“玉岚......”
“嗯。”
萧云郎像是没有力气说话,叫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林玉岚责怪道:“你不舒服怎么不说?”
“......我像是吃了不净的饮食,也没有什么大碍。”他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倚在林玉岚身上。
林玉岚手上不停,无奈道:“我还以为你只是困了,结果一进来看见你脸色蜡黄,把我吓了一跳,还好云镖头说你没什么大碍,不然咱们这路上大夫都不好找。”
萧云郎疲惫地笑了笑,重新闭上了眼睛,林玉岚知道他现在不宜吃东西,也没有强求,依旧一下下给萧云郎从胸口揉到腹部揉动着,萧云郎就在这静谧与安详中再次睡了过去。
林玉岚一直等到萧云郎的眉头舒展开,才慢慢停住了动作,他没有改变姿势,仍旧把萧云郎抱在怀里,也靠在一边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