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牵星术,懂点航海常识的人都听过,却并非人人熟识。
所谓牵星,自然与天上的星宿相关。最初在秦汉那会儿就已经有人用天上星宿的位置跟着海面的角度来确定方位。
西汉的《淮南子·齐俗训》里头就有这么一句:“乘舟而惑者,不知东西,见斗、极则悟矣。”
当时是,洋面无边无际,不知东西之向,只能靠着日月星辰的起落、移转为依托,目的就是为了指引航船前行。这便有了牵星术,它尚有一个颇为大气的名字叫“过洋牵星术”。
但到了前朝北宋之时便大有不同了。
在此之前行至海上,若有日月星辰尚且知方位,若遇上阴天则只能听天由命了,因而前朝的南针、水罗盘这些物什让航海定向这事儿变得没那么艰难了,即便碰上什么阴晦的天也不用怕,以至于一时间出海的人越来越多、出海离家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了。
很难想得到,若是没了南针和水罗盘这些东西,郑公和他浩大的船队该如何往返于南洋?又该如何来去如此多趟?
只是现如今懂牵星术的人虽是不少,但真正精通的却不过一二。
讲习堂众多学子启程前往南京之前,多数都知道这镇海造船厂里有一宝,那便是精通程度满朝少有人能胜过的过洋牵星术师傅,不少人还都是奔着他来的。
只是时日不长,他们尚未知晓,这握着精湛之艺的不是别人,就是他们口中颇显唠叨的苏副使苏帆远。
苏鸥若的一番话让大家颇感诧异的是,这牵星术不过用一线一杆便能测出漫天的星宿和浩渺无瀚之大海,一个看上去尚未长熟的小矮子竟然能研究这么悬乎的学问。
这还只是其一,更让大家觉着讶异的是,敢在这镇海造船厂的讲习堂里找人切磋牵星术,岂不是鲁班门前弄大斧吗?
约莫在场之人都陷在这两个思绪里头,故而一时有些沉寂,但方才开声的那位爷却是一脸淡然,嘴角牵着一丝笑,一时没再开口。
苏鸥若望向此人,见他手中握着一柄黑檀木缎面扇,与身上那一身长衫颇为相称,皆是精致之物。
此人眼如星、眉如漆,神色间透着几分不俗之气,虽是在刁难她,却丝毫看不出暴敛恶毒之色,相反,苏鸥若还觉得这人一眼看上去……挺舒服的。
还没等她想明白,眼前这人随即开了口:“牵星术?这可不是好学的东西,小兄弟懂这个?”
“略懂一二。”
“某便请教一二。记得前朝宋人曾著有《萍州可谈》一书,里头有几句写这牵星术的,某忘性大,今日一时想不起来了,小兄弟可还记得?”
苏鸥若想了想,眉头微微一皱:“可是……‘舟师识地理,夜则观星,昼则观日,阴晦则观指南针’一句?”
执扇之人微微点头:“倒是没错,这么一说我倒也想起来了。……哦,对了,某再请教一句,这牵星术牵的到底是什么星啊?”
“先寻北斗定北辰,而后牵北辰行术,若见不着北辰则改牵华盖。”
“若再无华盖呢?”
“便择织女、灯笼骨牵术亦可。”
执扇公子这下脸上笑意更深了,将目光在苏鸥若脸上颇有深意地又盯了好一会儿。
“这位仁兄,……可还有话问?”苏鸥若被盯得心里头不自在起来,便开口问道。
还未等到回答,但闻门外廊下骂骂咧咧之声:“尔等又在争论吵闹!老夫说了百八十遍了,这里是学堂,讲规矩的地方,不是菜场你一句我一句的地方!”
苏鸥若吓得魂儿都快没了!这不就是她刚刚一直护着的老爹吗!
这下惨了,一直想着如何维护他的刚正渊博,却一时忘了自己不能被他见着,现如今她就是想逃开也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