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进来告知车子准备好了,疏影起身和哥哥嫂子告别,他们俩“嗯”了一声后,继续热火朝天的讨论着刚才的话题。艾荷和单游齐还没有回来,大概又去陈家窜门去了,他们最近和陈家来玩很频繁,生意上是这样,私下里也是这样。
回公寓的路上疏影变得焦虑了起来,如果不是因为今晚的夜色太深沉,那就是因为她确实被刚才得知信息扰乱了心神,她本人倒是更倾向第一种。
车子到达公寓时,月亮刚好露出了一整张银白色的大脸。自从上次被单枫亲自送回来一次后,保安室里的那位值晚班的大爷无一例外的一见着疏影立刻就迎了上来,当然,这次也没能例外。不过,这次唯一令疏影欣慰的,就是大爷带给了她一个不知是好还是坏的消息。
大爷说她的隔壁又搬来了一个新邻居,是一个外国人,他也看不出是那个国家的,不过,他觉得那小伙子长得倒是挺帅的。说这话时,大爷闪烁其词的小眼睛里流露了一些他认为别人肯定会懂的信息。疏影的隔壁原是住着一家养着藏獒的东北人来着,听大爷说那当家的是一位倒卖农副产品的土豪,在Z城有连锁超市,在那家的女主人强烈邀请的情况下,疏影也去捧过几次场,什么都没买,不是不想买来着,而是那里的东西,她实在用不着。后来,那女主人再见到她时,莫名一副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的脸色,甚至放任他们家那只立起来比她还高的大藏獒扑到她身上猛嗅,疏影至今都不能忘却那条她亲眼见过舔过街边某小孩排泄物的大舌头舔在她手臂上既湿滑又粗粝的恶心感......
好在有多家住户都投诉说那只藏獒随地大小便,并且还有咬人的倾向,经管并未证实过,但所有人都认为确有其事,即便现在没有,将来也是会有的,迫于舆论的压力和来自于左邻右舍越来越多的恶意宣传,那家养着藏獒的东北土豪终于搬出小区了。疏影每天也不用在战战兢兢的回家了。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填补了那家人的空缺,并不是对他们还有留恋,甚至巴不得他们走快点了,只是觉得这种什么都讲究快节奏的生活乏味极了,依稀记得那家人昨天还回来收拾了最后一些细软了,他们也绝没有想到,这么快他们曾经嬉笑怒骂敝帚自珍的小家就被别人侵占了吧!
哎!真是,世事无常啊!
疏影今晚实在是无心应付那警卫大爷,匆匆应了几句后,借口说内急便逃了。
站在电梯前,疏影又想起了客厅里的那番谈话,脑中像是有那种自带循环特效的播放机一样,总是有选择的把那几句话无限循环的播放着。
他要移民德国了.......
越炯要提前出国进修了......
彼此多少了解一点吧.......
该不会是因为爱情......
阿修不像那么冲动的人......
“叮——”
电梯门开了,疏影混混沌沌的走进去,电梯又自动闭合。
此时,她多少懂了些了,所谓爱恋,恋人,爱情,情人,亲人,朋友......
最后都不过是一条条平行线上的守望者而已。
是的,平行线。
“叮——”
电梯门开了,疏影走出去,一愣,嗯!?地下停车场......
叹口气,转身又回去,盯着电梯上的数字狠狠的按了下去,微微发抖的动作生硬的就像第一次使用。
再次走出电梯,然后——又怔住。
真没想到,那个所谓的新邻居居然是他,或是,她的意识里,就不应该是他。
被那家东北住户的小孩弄坏的声控灯一闪一闪的,走廊的最深处,一袭简单的衬衣长裤搭配米色无袖毛衣的苏俣靠在——她的门前,指尖有星火一闪一闪的。
一闪一闪的灯光中,他抬首看了过来,没有经过精心打理的头发趴伏在耳边,眼窝深陷,高挺的鼻梁也失去了往昔的神采,只觉,垂的很低很低。
是为她才变得这样颓然吗?.......
疏影很理想的这样想着,然后又否决,怎么可能了?
第一次见到苏俣是在他的家里,他正和他的两名新女友做-爱。因他的母亲凯瑟琳是中国人,所以苏俣长到二十岁时还是被母亲留在了家里。在见到苏俣之前,她从她的导师,也就是苏俣的妈妈口中已经了解了他相当多的信息了,别的她并未留意,只记得了他的感情史来着。苏俣十五岁开始交女朋友,起初是半年换一个,接着又变成了三个月换一个,然后就是一个星期换一个,读大学时,最高纪录是一个星期同时交往了四位女友,而一个星期后又将她们通通甩了。苏俣是富三代,又是学校里法律系的高材生,英俊且有威望,不用他去猎女,自是有很多女孩趋之若鹜来找他。
那天苏俣当着她和他母亲的面,若无其事的拿一沓钱打发了那两个女孩。一星期后他开始追求她,也许是为了好奇,她答应了他。他的母亲告诉她,她是他交往的最久的一个女友了,当时是她和苏俣交往的一周年的纪念日。凯瑟琳说,苏俣在他的父亲面前表示过,他要娶她。而第二个星期她就离开英国前往维也纳了。在她和苏俣交往的一年里,他从不曾提出和她过分亲密的要求,他们每次的约会也仅限于接吻而已,他的生理期需求从来都是找别人来发泄的。
只有一张单人沙发的客厅里,咖啡的香味浓郁,落地窗只掩了层轻纱,灯光是柔和的,单人沙发上,苏俣高大的身躯深陷其中,只有一层薄薄的磨砂移门相隔的厨房里,疏影在煮咖啡。
未关严实的窗户前,淡紫色的轻纱被风轻拂,只着了件雪纺长裙的疏影端着一杯咖啡席地而坐在了苏俣的对面。
咖啡放在了圆形茶几的中央。
“沙发坐的可还舒服啊?!”
苏俣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我的意思是地板很凉,即便垫了一张厚厚的毛毡,它还是很凉。”
“你应该试着习惯两个人的生活了。”苏俣说,一只手支着额头,满是倦色的脸在明亮的灯下,显得异常苍白。
疏影只是点头。
苏俣倾身过来端咖啡,疏影却抢先一步把咖啡移到了自己的面前,然后端起,啜了一小口。
“咖啡不是给我的吗?”
“有谁规定,主人家就必需要为客人服务吗?”
“那倒是。”
苏俣举起右手无奈示意,身体又陷回沙发里,叹了一口气。
“冰箱里有纯净水。”
“算了。”苏俣有些兴趣索然的说:“我不渴。”
然后两人就此沉默。
寂静中疏影打开了电视,宝洁的一款产品的广告后,是一段护肤品的广告,有一段是法国的玫瑰庄园的画面。“我记得你说过,一直想拥有一个自己的玫瑰庄园。”广告结束后,苏俣仍盯着屏幕说:“现在呢?心可依旧?”
“一个只种植玫瑰的庄园,还是最稀有的品种。”
“你记得?”
“当然。”虽然只是一时兴起的玩笑。
“那么,现在呢?”
疏影看着电视里的节目,没有说话。
“你梦想中的那个玫瑰庄园,已经为你而存在了,”苏俣说。“在我们交往了半年后,我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它是我用来像你求婚的礼物,现在,依然在。”
“你大费周章的搬到这里,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不是。”苏俣的神情有些委顿,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更深的陷进了沙发里:“我下个星期就要回英国了,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所以我才搬来这里。”
“嗯,好啊!很好了。”疏影连连点头。
“你这是来找我庆贺的嘛!”
“......”
苏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晚餐还没吃吧?”疏影对他的表情视若无睹,笑意盈盈的问。
苏俣依旧沉默。
“好吧!我去弄点吃的来。”
半个小时后,两碗热气腾腾的蛋炒饭摆在了饭厅的餐桌上。实在是很简单的夜宵,白米饭、鸡蛋和葱花。在最后撒葱花的时候,脑中募地跳出了蒋氏兄弟那次被她害得过敏,满身长红点而进医院的情景。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呢?肯定不会是在睡觉。还还有杨彤,她现在一准在周子松的病房里陪着了。周子松原本是可以回家休养的,但蒋越炯出于对杨彤的愧疚而坚持让他留院休养,一切费用皆可报销。
苏俣对蛋炒饭还是不怎么喜爱,勉勉强强的吃了小半碗后,再也没动过勺子了。而疏影则全部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