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一个非常寒冷的冬季!即便坐在暖气四溢的车厢里,她还是忍不住浑身哆嗦了起来。去游乐场的路很漫长,但是到达的却非常快,只觉片刻就站在了这个需要选择的路口,一个南,一个北。
游乐场今天出奇的安静,她都在门口徘徊了十几分钟了,居然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没有出来的,也没有进去的,但游乐场此时灯火辉煌的景象,无不有力的证实着新年夜依旧是营业的。
她选择了一条她喜欢的路线前往。
一条最近通往旋转木马的路。
这是下意识的的抉择。
这个她将要见到的人,仿佛很了解她似得,一路设有很醒目的路标,直通旋转木马。路上也没有遇到任何人,包括工作人员,他们都去哪里呢?她不得而知。远远地,她看到了旋转木马,以及栏杆旁斜倚着的那个身影。
他背对着她,手里玩弄着一个巴掌大的可以一手握住的盒子。
她不急不缓的慢慢靠近。
“等很久了吧?!”
身体一顿,他从发呆中抬首,不着痕迹的把手中的盒子收入裤袋中:“还好!”笑了笑,然后转身。
黑色衬衣外搭了一件灰色大衣,米色西裤,带有精致的腕表,没有领带,衬衣领口处解了两颗扣子。
随意中带有几分正式了。
“一个人?”她问。
“一个人。”
很显然,这是肯定句。
她猜错了。
“怎么,应该还有别人吗?”他问,笑容中透着几分腼腆,似乎和平时的从容不迫有些不同了。
“不是,我是说,今晚......很奇特。”她不知该怎样像他解释,他的弟弟也约了她前来,现在就在另一边的游乐场里了。
也许她更想问,他们俩是不是串通好的来捉弄她。
他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竟然这么轻易的就让她糊弄过去了。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呀?!”虽然是多余问的,但是此时看来,非常必要。
“几天前。”说这话的时候,他稍微低了一下头。
“听说,你好像要......移民?”
他先是看了看腕表,又看了看阒寂无声的四周,这才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句。似乎不是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
真冷血,疏影想,这么突然的提出移民,居然连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他的父母、朋友、同学......
难道,都没有一点眷恋之情吗?
为了不使两人之间的气氛宁静下来,她必须不停的制造话题,正当她的下一话题在脑中产生时,他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跟我来。”
一路经过装扮怪异的游乐园。
他带她来到了一处空地上,很符合某场景的空地。这是一大片没有被踏足,也没有受到污染的雪地,很洁白的一大块。
“自那场雪开始落下的时候,我就封锁这里了。”蒋嗣修环视着这片圣洁之地,目光幽长。
难怪这几天,途径公园时,总会听到一些儿童抱怨游乐场怎么莫名其妙的关门了,明明什么问题都没有,就是不营业,原来就是他干的。
难道,这里也是他们家的吗?!......
她还听到过有些小朋友诅咒这个游乐园的老板吃棒棒糖时被甜掉牙齿来着,只是......
他吃棒棒糖的样子......
他牵着她的手一直都未放开过,他的掌心很暖。为了配合他的速度,她一直挽着他的手臂来着——清瘦但很有力的手臂。
挽着他,直直盯着他的侧面。
她说:“有没有人说过,你非常漂亮了。”
他偏头瞟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别人都不这样觉得吗?”她有些不可置信的问。
他摇头:“别人是不敢这么觉得。”
“......”
大而清凉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淡粉的薄唇......
有他们在的地方,连月光都吝于洒在别人身上。
他牵着她走进那片圣洁之地的中心。
他又看了看腕表。
“有急事吗?”疏影问:“要是有事,你就先走吧!我待会可以自己回去。”
“有。”他就简短的一个字。
“噢!是吗?!那正好,你.....你可以先......”
“我的事情就在这里。”他指了指脚底正踩着的雪地。
“......扫雪工?”
他没有笑,眼里的郑重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知道我这次去德国出差为什么会用了这么长时间吗?”
疏影摇了摇头。
“是为了移民。”他一口说出了她早已知道的答案。
“为什么——”要知道,这需要很大勇气。
“移民?”他笑了笑,然后说:“你迟早会知道的。”
他将她冰凉的手握在掌心取暖,尽管他的也不怎么温暖。这个举动突然让她想到了那句:相互取暖。
他年轻、漂亮、不凡,笑起来就像晨起缥缈的雾气,最重要的是富有活力。她什么都不缺,最最羡慕的就是别人的活力了。他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她对于这鲜活生命的乞求绝不亚于吸血鬼对血液的欲望。
她喜欢和有活力的人相处。
她甚至可以想象,和这么一个活力四射的鲜活生命一起生活,她以后的日子将不会枯燥,或许,还能够摆脱那无穷尽的孤寂。
她毫不怀疑,他或者他,可以帮她摆脱所有疗养院的记忆。
所有不堪、痛苦的记忆。
“我在德国买下了一套别墅。”蒋嗣修说:“我自出生起就被内定为家族的接班人了,一旦离开就意味着从今以后——一无所有。”抬起亮晶晶的眸子,带着促狭的笑意看着她:“猜猜看,原因。”
这就有些为难她了:“不要告诉我,你富家公子的日子腻烦了,想......换换新鲜?”
蒋嗣修盯着她,笑而不语。她的血液一下子凝固了:“难道......不是?”
“是。”他说。疏影莫名松了口气。他又补了一句:“......因为你。”
“......”
“很震惊吗?”他问。
疏影则只能点头。
从这片雪地的最外围起,星星点点的橘色灯光呈不规则图案向中间逐步亮起,几秒钟后,数不清的星光绘成了一个形状繁琐的花卉图案,两人站在中间位置,就像是被这朵盛开到极致的花朵包裹在其中的精灵。
这片雪地的外围,一圈圈五颜六色的烟火交错绽放。
红灯绿灯黄的光,映照在两两相望的人的脸上。
蒋嗣修问:“你会跟我走吗?”
“去哪?”
“你觉得德国怎样?”他答非所问。
疏影轻轻笑:“很好,一个让人很有安全感的国家。”
“让你有安全感的只有这个吗?”
“不是。”
他笑了:“我觉得,我会是一个让人很有安全感的人。”
她轻轻叹了口气,“可以抱抱我吗?”
他笑,轻轻拥住了她。
很亲密的那种拥抱,他埋首在她脖颈处,闭眼深深呼吸。
带着好闻香味的体温,一直熨帖进心里,她也回抱着他,手掌下的肌理结实而流畅。
他们有过最亲密的接触。
她把手伸进他的大衣,隔着衬衣摄取他的体温,把头抵在他的肩窝。她很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但她更清楚,接下来更应该发生什么。
她的手下滑,摸出了他裤袋里的盒子。
疏影问:“礼物?”
“算是。”他笑答。
盒子打开,里面毫无意外的是一枚戒指。
造型很独特的戒指。
蒋嗣修说:“这是我在一个多月前就开始订做的。”
她懂,她非常懂,这戒指像是被施了魔法似的,一见着它,真的会有想把它戴在手上的冲动。
“这是我第一次收到戒指了。”疏影说。
“很庆幸,我是第一个。”
她摇头:“怎么能是庆幸呢?”
他拿过盒子,取出里面的戒指,然后为她戴上。
大小刚刚合适,仿佛就是为她而存在的,看上去是那么的毫无违和感。
“能做好一个几分钟不动不语的听客吗?”蒋嗣修问。
“不能。”
“嗯?”他略微皱了皱眉。
“我的眼睛总是要动的呀!”
他爱怜的吻了吻她的额头,又吻了吻她的眼睛。
这是一个有足够耐力的攻击者。
“我知道你心里真正喜欢的并不是我。”
他一出口就是如此令人惊悸的话题。
“是越炯,对吧!”也是肯定句。
“不过没关系。”蒋嗣修说:“当然,说一点影响没有,是骗人的,我不想你把我当做他的替身。”
他把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她看不清他流利话语下的表情,但他一向善于掩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