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逸风酒气熏天出了冯府,等到了回到自己的府邸,已经是月过柳梢头,凉风吹得人一丝丝冷意,盛夏已过,隐约有种秋凉如水的感觉了。
朱逸风洗漱后,盘腿坐在床榻上,轻轻摸着脚掌,望着窗外树影婆娑,思绪随着酒意而起。
冯存孝的一番话真让他想了很多,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自己从小就喜欢随性而行,自己喜欢做的事就尽性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打死也不做,自己喜欢的人尽管去爱,自己不喜欢的人杀个干净。所以他遇着唐方正、王斯这种看不顺眼的人物都会忍不住大开杀戒。人生当酒,酣歌而行,岂不快哉?自己身边的人,他不愿意严加苛责,更不会不懂装懂,指手画脚,既然自己喜欢随性而行,为什么还要让下属束手束脚?独乐不如同乐!就这样,渐渐在身边聚起了一帮人,也开始慢慢有了事业,但随之而来的就是责任,自己将来要怎么做,何去何从,就不止是自己的事儿了,还在顾及到其他人,要考虑到其他人是否壮志得施,是否家族兴旺?这是自己能负担得起么?朱逸风难得也有思绪迷乱的时候,因为自己的一举一动,不像以前只关系自己,还要关系到那么一大群跟随自己的人的身家性命了!自己隐隐开始卷入这乱世纷争中,甚至开始走上了一条争霸的不归路,无法回头了,走下去又会有什么结局?朱逸风看不清前途,但又不得不想前途。以自己的势力,在洛河国已经算是称雄一方了,但国内朝廷日暮关山,各地群雄并起,雄霸一方的绝对不止自己一方。
根据这些日子得来的消息,比如在最南部湟水之尾的陪京汴都留守魏承府和统领柳风溪共同发兵,以贾似廉为目标,举起“清君侧”的旗号,大军隐隐有向王京蠢蠢欲动的意思,朱逸风知道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就是想以神圣的名号来谋国。这还不算急迫的,在陪京以北的滨江府和烟云府已被叛王燕狂徒所占,也剑指王京。国君浮照大惊,已召令各地举兵勤王,但王**队已靡烂日久,非但没有把燕狂徒扑灭,还引得各地纷纷响应,皆举起义旗,占山为王,割地称雄,烽火已起,这其中就有自己所在的扶风府,还有庆远府。而各地的官员看王国大厦将倾,也开始积蓄力量,观望局势,以期在乱世中保全自己,这里面又有自己的老爸朱左裘拥兵沽口,原万夫雄关总兵章甘拥兵禺鱼府为代表。
大河东去,泥沙俱下,洛河国的这一盘棋倾底乱了,各股势力如河中的杂质泛起,相互搏奕,而以日月为标尽,迟早总要归入清流,那时真能持洛河国牛耳的只有一家,确切讲,只有一人!这人会是谁?谁都有机遇,但真要成就为第一人,需要的还有运道,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缺!人力固然重要,但上天有着冥冥主宰,冷眼观看世间争斗,也许最终人选,他早已心中有数,没准心里还在暗笑世人痴,徒做无用功!
朱逸风又想到了庆远府,自己长于斯,那里也民变四起,自己的自小好友高襄梁胡儿现在怎么样了?平时为了官宦世家子,最平享福享乐,但到了乱世,最倒霉的也极可能是这些人。朱逸风心里有些发急,现在扶风府诸事皆定,倒真是到庆远看看的时候了!
朱逸风想到这里,突然胸怀又开阔起来,哑然失笑,笑自己刚才还有为将来的发展、为下属的前途发愁,这世道是强人社会,自己努力做强,让自己,也让下属过得好过得爽,不就行了,其他的一切有命,自己左思右想,反倒是是笨人忧天了。
朱逸风嘿嘿自嘲了几声,翻身倒下,这么清爽的夜色,好好睡不觉做什么!
朱逸风合上眼,神智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外面传来了急促地敲门声。
朱逸风一下坐起,他知道如果没有紧急事情,下人是不会这么无理地半夜叫醒自己的,到底会是什么事?
连忙叫进来,下人引着一人跑了下来。那人一见朱逸风,扑咚扑到朱逸风脚下就叫了声“朱公子,快求求我家主人啊!”就嚎啕大哭起来。
朱逸风拖起来一看,这人认识,是自己好友高襄的贴身家僮,高襄是胖子,他也是胖子,又和高襄形影不离,所以大家都叫他二胖。
二胖一脸油汗,估计是远途奔驰所至,现在又一哭,那还了得,简直成了个花脸。
朱逸风连忙让他坐好,喘口气喝口茶,就问起他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朱逸风不问不要紧,一问,二胖又想哭了,抽着鼻子说:“是我家小主人来找你的。庆远府不好了,快回去救小主人啊。”
朱逸风见二胖夹七夹八,说不清楚,就干脆一问一答,终于把事情弄清了。
原来,二胖果然是高襄叫来的,庆远府也确实是出大事了。在扶风府发生叛贼的同时,作为邻近的庆远府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本来,高襄的父亲高圣和梁胡儿的父亲梁冠军把持一府军政,又很有才能,稳稳可把事情搞定,但正在应付民变时。朝廷派来的采办大臣李春平时就和高圣二人不睦,这时突然发难,居然借一次宴请机会,以高圣、梁冠军办事不利暗通叛贼,朝廷令他来查办为由,把二人在席间就捆了起来。又连夜发兵去抄二人的家。高襄和梁胡儿这两个活宝正在外面喝酒呢,听说父亲被抓,家里又被抄,一商议,决定回家干看看,并想法解救。还是高襄机灵,他想到也许这次回家,未必能扳得回来,就让身边的二胖不用回家了,连夜出城,去沽口找朱左裘和朱逸风,并交代如果自己和梁胡儿也被抓了,让二胖找朱逸风转央朱左裘,无论如何一定要帮忙解救。二胖连夜出城,一跑不敢停留,狂奔到沽口,把事情告诉了朱左裘,朱左裘表示一定会想办法解决,同时又让二胖再来扶风打朱逸风。所以二胖这才来到了扶风。
朱逸风听说,连忙问:“高圣和梁胡儿自己样了?”
二胖双眼又是泪水汪汪,连连摇头,抽抽噎噎地回答:“我,我只赶着出城,庆远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但我听沽口朱大人讲,他那里已收到朝廷邸报,说梁大人和我家主人与叛贼勾结,意图谋反,已责令李春拿办。”说完叫着小主人高圣,哇哇大哭起来。
朱逸风被二胖哭得心烦意乱,在屋里连走几步,他知道,李春一定是在朝廷里争取到了大靠山,借着乱世搞翻高圣和梁冠军,好把持庆远。又想起李春的侄儿李二歪李天德和高襄、梁胡儿是多年的仇人,如果这回落到了他们手里,一定要吃尽苦头。心里发急,连忙让下人冯存孝、孙无忌叫来,商议对策。
冯存孝、孙无忌见朱逸风深夜急召,以为出了大事,纷纷起身,打马而来,等二人坐定,朱逸风当下把庆远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表示决定亲自走一趟。
冯存孝、孙无忌听完,都沉吟片刻。孙无忌先说话:“朱大人,依下属之见,虽然庆远事急,但大人还是不宜亲自出行。不说庆远情况不明,大人前往危险。就是说我们扶风,现在虽然勉强得到朝廷承认,但朝内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大人,一旦大人在庆远与李春对着干,很可能被朝廷一些人抓住把柄,借机攻击大人,甚至发兵攻击扶风。”由于孙无忌是个干直的性格,所以就事说事,把自己想的说了出来。
冯存孝也点点头,说:“孙大人所言极是,下属也确为赞同,还望朱大人三思。”
朱逸风也知道孙无忌说得有理,自己正在发展的关键之时,轻易离开,极突然受到敌人的攻击,长叹一声,说:“你们虽然说的没错,但朱逸风出身庆远,那里有朱逸风的至交好友,现在他们有难,朱逸风不可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理啊。而且,朱逸风决定到庆远一趟,对于扶风并不是不利!”
冯存孝和孙无忌对视一眼,静听朱逸风说下去。
朱逸风又说:“虽然大家都不明说,但心里都有数,我朱逸风志不在小小扶风,一定会找机会向外发展。现在就是一个机会,庆远府内乱,如果我去一趟,如果能一举把庆远拿下,与扶风连为一体,你们说如何?”
孙无忌想了想,点点头:“朱大人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下属认为还是风险过大,一来扶风不可一日无主,二来朝廷猜忌下来怎么办?”
冯存孝却轻轻摇摇头,说:“下属倒和孙大人想法不一样,虽然朱大人这趟很险,但如果准备充分,又有扶风为强大后盾,相信在庆远再创一番事业的可能性很大。至于朝廷嘛,大家都知道,朝廷之事,只要有人帮忙说话,扁的可说成圆的,圆的可说成扁的。我建议,朱大人出兵可以为朝廷分忧,帮忙李春缉拿高圣二人余党为由,而且在出兵之前,先和王叔浮图通个气,如样师出有名,朝中又有人说话,我想就足以堵住朝廷一些人的口了。”
朱逸风大喜,说:“老冯说得对,至于我出兵是什么名义,出兵后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事情就这么定了!”
孙无忌经冯存孝这么一剖解,也不再坚持,说:“既然朱大人决心一定,就要做足准备。也不知朱大人决定带多少兵到庆远?”
朱逸风想了想,说:“这样吧,我就把继霸的右先锋营三万士兵和我的一万护卫军带去!”
冯存孝和孙无忌连忙说:“这样人数是不是太少了?”
朱逸风笑着说:“兵不在多,而在精,难道你们对我没有信心?其实我这样决定也是有道理的,如果带得太多,行事就不无隐秘,被李春侦知动向,就不好救人了?另外,如果我把扶风大量兵力抽走,万一有外敌袭击扶风怎么办?所以你们也不要争了,就这样定了。我倒是希望在我出兵之日,二位大人还有方昌明大人一定能联合诸将,能把扶风守好治好的!”
冯存孝、孙无忌连忙起身行礼,表示一定会尽力守好扶风这个根据地,为朱逸风分忧。
事情既然定下了,一刻也不能耽搁,大家连夜分头准备出兵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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