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静潇怔忡了良久,似乎没有听懂白煦的话。好半天,她才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你说什么……”
白煦勾唇轻笑,“你自己就是大夫,为什么不检查看看呢?”
于静潇呆若木鸡地盯了白煦片刻后,才想起来伸出手指查看自己的脉象……
“这,这怎么可能……已经有三个月了……这不可能啊……”
白煦似想起了什么,语气中仍带了一丝愠怒,“莫言和捷飞太没有分寸了,竟然带着你连骑了一整天的马,还留你在床边不眠不休地等着我醒来。真是太胡闹了。幸亏你和孩子没事。”
可是于静潇此时完全听不进去白煦的话,她的脑子里已经塞满了问号。
她自从小产后,就一直没来月事,本以为只是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没想到,竟然是有身孕了。但……这是不可能的呀,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到过一起……等等……难道说,那半个多月的春、梦,都是真的!?
白煦见到于静潇忽然睁圆了眼睛瞪着自己,立时知道她猜到了,便轻笑着点了点头。
“白煦!你个禽兽!混账乌龟王八蛋!”
于静潇的怒吼声,几乎掀翻了整座茅草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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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捷飞已经带着一队千人禁军和百名暗卫赶到山谷,来接他们回京。
因白煦的伤口未愈,于静潇又怀了身孕,不便骑马,他二人就只能共同乘坐一辆马车,而且返程的速度也放慢了许多。
在回京城的路上,于静潇依旧和白煦置着气,若不是只有一辆马车,打死她也不会跟白煦坐在一个车厢里。无论白煦怎样跟她说话,她就是不理不睬。后来被骚扰得烦了,便恶狠狠地道:“小一号已经不在了,就算我又怀孕了怎样?我还是不会原谅你!”
白煦被她的恶语相向弄得一滞,随即才有些无奈地道:“这个孩子是不是小一号,现在确实还定不下来。不过,我们失去的那个孩子,却肯定不是小一号。”
于静潇闻言一怔,时到今日,流产依旧是她心底最沉重的痛,“谁说的。那就是小一号,孩子都来跟我告别了。”
白煦不置可否地叹了一声,随即才问道:“那我来问你,小一号是男孩还是女孩?”
于静潇瞪了他一眼,“还说你记起来了,咱们的儿子自然是男孩。”
白煦拉住她的手,“潇潇,那个孩子没了,我心里的难过不下于你。但那个孩子却肯定不是小一号,因为你流掉的,是个女孩。而且当时周太医亲自瞧过来,说那个孩子先天不足,保不到足月的。怕是在你怀孕的初期经历过什么异变,所以也影响到了你腹中的胎儿。”
“你,你……说我流掉的是个女孩?”于静潇的表情恍如做梦一般。
白煦点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于静潇失神地瞪大了眼睛。
女孩……先天不足……现在仔细回想一下,她怀那孩子之后不久,便经历了那场由七宝蓝玉莲带来的异变,再接着,就是她替白煦渡命……如此说来,多半是这些事影响到了早期胚胎的发育,才导致那个孩子先天不足,无法存活了……
也正因为如此,才没有相应的婴灵出现,也即是说,这孩子早已是注定无法活下去的……
于静潇愣愣地失神良久,才慢慢地抚上自己的小腹,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纵然那个孩子不是小一号,却也是她和白煦的第一个孩子,虽然注定无缘来到这世上,但也是她心头的一块肉啊。
白煦看她无声啜泣,低叹一声,将她拉入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脊,“要哭,就在我怀里痛痛快快地哭吧。”
白煦的话,便如同开启了她压抑已久的心闸,所有的悲伤、委屈、痛苦与难过,都在这一瞬间宣泄而出。于静潇趴在白煦的肩头,失声痛哭。
“白煦,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没了……都是我不好……”
白煦感觉到自己的肩头迅速濡湿,那泪水中的悲伤和痛苦是这样的沉重,几乎压弯了他的背脊。此时此刻,他能做的,就是负担起这片沉重的眼泪,陪着于静潇一起伤,一起痛,一起悼念他们那个无缘得见的孩子……
他在心底暗暗发誓,此生此世,再也不让于静潇经历这样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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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们回到京城时,于静潇却执意不肯跟白煦回宫。她要亲自在京郊选一处风景美好的地方,为那个孩子建一座坟墓。
白煦拗不过她,只好应允了她的要求。
于静潇替孩子选的墓地就在京城东郊的一座山丘上,那里有一片望不到头的青松翠柏,阳光好时,能看到远处的天台寺,听到那里的晨钟暮鼓。
孩子的尸骨被妥善安葬后,于静潇就暂时住在了墓地旁不远处的一个草屋中,预备为孩子守一个月的墓。
她这么做,不单单是为了祭奠孩子,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些时间,仔细考虑在死劫到来前的这几个月,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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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到了腊月十五。
于静潇在孩子的墓地旁已住满了一个月。
这天傍晚,白煦照例来到草屋里陪她。可是今天除了莫言等几名暗卫外,他还带来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公子。
于静潇上下打量着对方,不知怎的,竟隐隐觉得他有几分眼熟,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他。
白煦见她死死地盯着人家看,害得对方的脸色都开始有些僵硬了,这才轻咳一声,介绍道:“潇潇,这位是我的三哥,白睿晟。”
于静潇将这个名字在口中默念了一遍,随即似见了鬼一般地惊呼,“三皇子!?宁妃的儿子!?”
白睿晟这才略略尴尬地点头笑了笑,向于静潇施礼道:“郡主曾对我有救命之恩,一直未曾当面道谢,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于静潇惊讶得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怎么突然之间长大了!?”
她犹记得,当年的白睿晟瘦瘦弱弱的,便如同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这不过两年多的光景,竟然变化如此之大!
白睿晟叹了一声,“当年我被体内寄居的蛊王侵害,所以身体才会延缓生长。经过这两年的修养,已彻底恢复过来了。算起来,我比皇上还要年长两岁呢。”
于静潇不由得啧啧称奇,忍不住又上下打量起对方。
白煦见她没完没了地死盯着人家看,面色已经带了几分不愉,便不声不响地插到了他二人之间,用手环住于静潇的腰肢,将她带入自己的怀中,“朕费了三个月的功夫,才把三哥寻回来,就是要求他一件事情。”
于静潇困惑地望向白煦,“什么事?”
白煦轻笑道:“这世间,能见鬼魂、通幽冥的,可不是只有你一人。”
于静潇愣了愣,随即惊声道:“你是说,三皇子他能见到鬼!?”
她此刻才恍然记起。两年前,自己受宁妃所托,到南疆药谷去替患病的三皇子医治。
当时自己为了弄清楚白睿晟体内的蛊虫位置,曾借住过小一号的那双鬼眼,帮自己寻找。那期间,白睿晟忽然惊醒过一次,当时就看到了小一号!彼时她以为这是因为白睿晟喝了自己的血的关系,现在方知,原来他是真的能见到鬼!
她想到这里,立时明白了白煦的用意,再开口的声音已有些颤抖,“你的意思是……三皇子能看到小一号……”
白睿晟转头看了看天边西垂的落日,微笑着摇头道:“现在不行,恐怕还得再等上几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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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至子夜。怀胎快四个月的于静潇,惴惴不安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三皇子白睿晟。
而白睿晟在默默注视了她身旁良久后,终于开口问道:“你说的小皇子,是不是在胸口处有一个龙形的胎记?”
于静潇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一边点头,一边把自己画的小一号的画像拿出来,给白睿晟看。
白睿晟看了眼画像,点了点头,指着她身旁说道:“郡主绘得活灵活现,那孩子现在就在你的身边,看他的状态,过不了几个月,应该就会投胎到郡主的腹中了。”
直至此刻,于静潇仍不敢完全相信。她一边拭泪,一边自言自语地呢喃,“这怎么可能呢,当时我流产时,他曾亲口跟我说,不能再陪伴我了呀……”
白睿晟又静静地看着于静潇身边,默了片刻,似乎正在听她身边的小一号说话。随后便又转述道:“小皇子说。当时他知道你流产后,就会失去异能,从此再也看不到他,这才说不能再陪你了。”
于静潇转身看向自己的旁边,那里空无一物,完全不见小一号的影子,“可是为什么我流产之后,就再也见不到婴灵了呢?”
白睿晟又沉默片刻,接着转述道:“他说,你之所以能见到鬼,并不是先天拥有阴阳眼的异能。而是因为一次事故,丢失了一魄的缘故。而那一魄其实一直被锁在小皇子的灵体中。因此你才能看到与小皇子一样的婴灵。在郡主流产的时候,小皇子身上的这一魄便又回到了你的体内,所以你也就失去了能见到婴灵的异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