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茉莉的笑声尖锐,即便她所发出来的声音甚小,可也仍旧是透过了薄薄的空气钻入了楠囡的耳朵里去了。这样的轻笑让楠囡觉得很不舒服,她不自觉得就打了个寒颤,似被一根坚硬的冰柱给刺中了心脏去了,生疼,但又是冰冷冷的。可与此同时,楠囡甚是觉得白茉莉的笑却是暗含了一种苦痛的感觉的,有一瞬间她仿佛是听到了一记结了痂的伤疤被重新剥开了的声音。其实,最让桶楠囡意想不到的,是白茉莉所说的那句话,她没能够想到白茉莉竟是个孤儿。毕竟,她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出自于一个好的家世的人,是不曾受过人事冷情的模样,是一直养尊处优着长大的,也只有这样,才得以衬得上她俗间难有的容貌及魅力。
“我被领养了三次,但都被送回福利院了。”白茉莉接着说道,她的嘴角寒笑,却很凛洌,那颗深陷着的酒涡,却在此时失去了光泽,与其说它像漩涡的涡眼,倒不如说它似是一个黑洞。黑洞深邃而又暗沉,它吸进了一切的光泽,却仍不知足的还要索求更多来。它凹下着,却又散发着独特的吸引力,让人的注意力不自觉得就被它给攫了去。可这酒涡,这黑洞一般的,却是太过幽了,它不叫人为之喜悦,只让人同它沉默,陪它忧伤,伴着那无穷无尽的苦痛之感,不断地,身不由己的下坠着,堕落着。再着白茉莉的神情,她在楠囡面前完全是不加掩势了,是一副祖胸露骨的模样,这倒是让楠囡很是诧异,更是不知这其中的原因。此刻的白茉莉很是惨白,这让她本就是白皙的皮肤,看起来是更加的毫无血色,也只有脸颊两边的那两朵不自然的红晕,是淡色的粉扑才是稍加遮掩了去。而白茉莉的嘴唇却是在那苍白的映衬下显得是特别的殷红,如血一般,艳得刺目,让人很难不去在意。白茉莉的两颗眼珠其实很是漆黑,但会时不时就透出一些光亮来,宛如一颗在光的照耀下泛着亮的黑曜石的那般,沉着而又透初,但也混浊,又饱含着寒气,让人难以接近,可又带着一点的纯净。这样的眼眸是高冷的,是高处不胜寒的那般拒人以千里之外。可偏偏,白茉莉是生了一双好看的桃眼,所以,她眼里的疏离和有意而为之的刻意隔阂,都是被巧妙的遮挡了去的。在白茉莉的眼神里时不时流露出来的,就只有一股子的风情和媚感。可现在,她眼里的冷谈竟是没由得眼型的束缚就突显了出来,或许,是那样的淡漠过于浓郁的缘故罢。她目空一切,两眼无神,黯淡无光,却是万分强烈地流露出了一种厌恶,恶心的一种的恨意来,这样的感情甚是浓烈,甚是布满了白茉莉的整个眼眸之中,直叫人是特别的瘆得慌,心底发凉。这样的眼神,这般的脸色,出现在人的面上都是会十分地扭屈的,怪异的,让人感到惊恐的。可这些都不存在于白茉莉的面容上,她仍旧是美,照样是美的让人移不开眼,但已不明艳了,是一种久居于古墓之中的病态美,让人不感接近,使人胆战心惊,只想远离,却是又免不得还要多看上几眼,而且还是得小心翼翼的,并不敢太过的明目张胆。
在楠囡听到白茉莉紧接着说下的一句话之后,她的心脏就冷不丁的疼痛了一下,像是被人用锥子狠狠的敲击了的那样。这样的痛感让楠囡的心跳不免就是恍然漏了一个拍节,她的心脏跳动是突然剧烈而猛然地加速了起来,它在楠囡的胸膛里疯狂的撞击着,似乎是要冲破了身体的禁锢那般。楠囡的身体也随之颤抖了一下,她竟是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共鸣之感。一股不知从何而来,也是不可言喻的难过之情霎时涌上心头,漫涎了楠囡的全身,充盈了每一个细胞,遍布了每一滴的血液。楠囡只觉得自己像是淹入了海底的那样,四周紧绕着的,都是一种深海里独有的水的张力的压迫。她甚是觉得自己是没法呼吸了,手脚,乃至全身都是不能够动弹了去的。除此之外,楠囡还觉得自己是头昏脑涨着的,是一片空白的,恍惚之间,她是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了的。可事实也正是如此,楠囡感到自己的眼前是模糊一片的样子,是什么都看不清的,她不得不因此而连续地眨了几下眼睛,可却是毫无作用,反倒还是越来越糊涂着的了。而且,接踵而至的,还有一阵的,眼睛酸痛的感觉,眼眶里也是滚烫潮湿着的。
“你哭了。”是白茉莉的声音,可楠囡已是看不清她的神情了,楠囡只是听到了白茉莉略带震惊,而又特别温和的语气,“为什么?你是在,为我哭吗?”
楠囡仍是看不到什么,她听着白茉莉满含伤情的口吻,同时,又糅合了疑惑和难以确信的意味。直到这时,楠囡才总算是反应了过来,自己竟是在流着泪的,原来那挡住她视线的不是别的,而是她自己眼中噙满了的泪水。楠囡清醒的认知了自己的确是在默默无声的哭着的,可她却是不明所以,她也不知这究竟是为何。楠囡只知道自己的心里头是特别的难过,但又不明白这到底是在为谁伤心着,或许,也只可能是白茉莉了罢。就在明了这一点后,楠囡却还是一动不动着的,就像是个木头人一样,她面无表情着,就是自顾自的独自垂泪着,但很安静,也不发出一点的声音来。她不抽泣,也不哽咽,就只是这么的沉默着。眼睛一眨,便是流下了两行热泪,滑过脸颊,接二连三的汇聚到下颚之处,最后,是“啪嗒“一声的滴落,一切都是这么的顺其自然,而又寂静无声。楠囡感觉她的泪像是永会都不会流干,流尽了用,她一闭眼,一张眼,两滴泪落下,却又是很快地就重新涌上积聚了两颗新泪来了。是一副根本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样式。可楠囡还是没有抬手去拭走,擦干她的泪来,她无动于衷,万分的麻木,脑子也是混沌不堪的。楠囡觉得自己的身体很沉重,沉重到是背上了千斤重的石头的那样。同样,她是又感到自己的全身是软弱无力着的,是根本就使不出一点的力气来的,就像是变成了一团又一团的绵花,是没有半点的举手的力量了的。
忽然地,楠囡感到自己的脸上是有了一种冰凉的触感的,它在拂动着,抹去了她面上的泪。楠囡很快就意识到了,那是白茉莉的一只手,她是在帮着自己擦去泪水。白茉莉在用手背拭着楠囡的面顿,一下又一下,轻轻的揩过,左边脸上没了泪痕,便是去擦右边的泪,但白茉莉是换了个手势的,她轻柔地捧着楠囡的面颊,四指并拢,顺其搭上,是连带看手掌一道的,大拇指却是张开,它轻按于楠囡的眼睑之下,左方摆弄,也同样是拭去了她右半边脸旁上的泪。奇迹般的,在白茉莉的安抚下竟是止住了眼泪,她不再垂泪。也便是逐渐的能够看见眼前的一切了,但还是朦胧,眼眶之中依旧水雾连连,看得也不十分的真切。可好歹,大到的轮廓还是能够辨出来的。
楠囡看到白茉莉此时是正前倾着身子的,她挨得楠囡很近,左手撑在桌面上,于木桌的中间处,两脚必是踮起了些的,白茉莉伸出右手,轻柔地替楠囡擦着泪。她的神情认真而又专注,动作是尽可能的轻缓了些的,像是在面对着一个珍宝的那样,是无比的慎重而又小心。白茉莉的头发因为前倒的动作,也就自然而然地就从别于耳后,转为落到面旁两侧去了,但也只有两三缕的样子,并不能够隐其面容。白茉莉的眼角微红,在桃花眼的眼角上浅浅的泛着,点点血丝清晰可见。她的眼神很是温柔,而又溢满了深情,又夹杂着一份伤情和共勉。楠囡分不清,那样的眼神是对着自己,还是白茉莉想象中的她自己,楠囡也不过是一个躯体的替代。
不久之后,在楠囡思忖了片刻以后,她便是明白了,原因是由于后者的。楠囡慢慢开始感到,自己的身体是在逐断恢复了知觉的,已不在是僵硬着的了。而她的心也是平静下来了,也不再剧烈地跳动着,而是转为了正常的跳动速度。自然地,楠囡更是没能够感受到难过悲伤的心情了,那一种深刻的共鸣感也是在悄然之间就消失殆尽去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白茉莉擦干了楠囡脸上的全部泪痕。最后,她放下右手,在楠囡的下颌处用手背轻轻一扫,是把她最后的几滴,没有落下的泪全部擦拭去了。然后,白茉莉便是往后倒回了身体,是重新站直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