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若这个世界上没有过袭芜弈,假使是在八年前,或许她选择牵上他的手。
可是,袭芜弈已经早早的就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了,八年前就在她心中萌了芽,到现在,已经根深蒂固了。
而且,就算是袭芜弈从未出现过,也不可能了,因为,生命里剩下的点点时间已经不允许了。
“我不能,”她的声音比以往略微高了一些,十分明晰,“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字如千斤重重的砸在沈晓天的心头,这样决绝的语气和决然的神情,让他心神俱裂。
她垂下头,浅浅的说:“不是你不好……”
“那是为何?”他打断湘筱的话。
他一直认为这种话只是拒绝人的一种敷衍式的语言,没有任何力量,却能将人心坠到底。
“是……我不能,我不可以,”声音低到了骨子里。
还能有别的理由吗?这样的话很难让人接受,换做是袭芜弈这么对她说,她也会追问到底的。
“永远都不可能吗?”萧瑟的冷风中传来他最后一点的期盼。
湘筱沉默,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无论跟你可能与否,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都会伤害到你。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对不起,我想我给不了你快乐的,如果你跟我在一起不是为了获得快乐那又是为了什么呢,可是你知道我,我是一个快乐不起来的人,我会把你带到悲伤里去的,与其这样,倒不如你就一直继续你现在的这种快乐,”说道这,她长长的叹了一声,“我是个不幸的人,我会把这种不幸也带给你的,远离我,你会获得更多的快乐。”
她就像是一个迟暮老人,带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心情去劝慰他。所有她曾经认为惨烈而痛苦的事,在此刻,都化成了一种淡淡的心痛。
沈晓天的脸色蓦地发白,湘筱从未见过他如此骇然的神色。
“快乐是我带给你的,我不需要你做什么,我会把你从你悲伤的世界拉出来,让你的世界充满欢乐,”他渐渐平静,用温情的眼神包裹住她,“我给你时间好吗?半年之后,你若是还是这么坚持,我放弃。”
他当真这么坚定,半年之后,她也许已经不再人世了。
这样也好,给他一个期限,起码他现在的心情能变得好起来。半年以后,也许你也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那个时候你就会发现,我只是你人生中的一个过客罢了!
其实,她是害怕深夜的,会有一种无尽的寂寞袭向她。
可是却只有黑夜能够给她安全感,因为只有周围漆黑一片,她和她的泪才是安全的。
在她的心里一直潜伏着一个深渊,扔下巨石也发不出声音……
“你随我来,”那熟悉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了。
她看到自己随着念女从古色古香的长廊走到月纱帐蔓的一楼大厅。
念女走上前,眼含笑意的从院子看向大厅舞台,好似一个历经人间百苦辛辣的沧桑者在欣慰的看着自己一手经营阁楼,成功的喜悦洋溢在脸上。
突然,她轻轻叹了口气,沉沉的说道:“从今以后,你就是这里的一员了。”
湘筱皱了一下眉,“这里?”冰冷的眼神没有一丝杂质,估计从没有人见过她那么冷,连她自己都被自己吓到了。
“对,”念女转身严肃的看着梦中的她,丝毫没有被自己眼中透出的寒气吓到,“从今天起,你要为我所用,不管你从哪里来,有怎样的经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从这一刻开始,你就只是一个归附于我的落难者。”
“落难者,”她嘴里喃喃念到,忽而眸色一亮,冷冷的看着念女,沉声说道:“不,我不是落难者,我不南宫云遥。”
念女面色沉着,冷漠的说:“你已经不是南宫云遥了,你是楚湘筱,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念女的眼里闪出一道凌厉的光,让她不禁一怵。
曾经在她梦中十分有亲切感的女人顿时变得如同从深宫死牢里走出来的人,心中都是死灰,冰冷的死灰。
此时天色漆黑一片,院子里风灯闪烁,一片死寂,念女站在风中,披散在腰间的青发随风飘散,脸孔白的吓人,恍如倩女幽魂般的感觉。
眼神绕过她飘隐的身躯,看向前方的阁楼大厅,月纱幔帐,随风飘动,整座阁楼犹如一座缥缈在云间的山峰。
“湘筱,你过来!”
念女在向她招手。
她讷住,整个人好似被千斤铁链锁住了一般,不敢上前挪动一步。
“你过来啊!”她再次喊道,声音幽远而绵扬,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
“湘筱……快过来!”
“湘筱……你还记得我吗?”
“湘筱……”
思绪混乱得如同一团打绞的丝线,怎么也理不开,这一声声的叫唤,思绪涣散得快要回到最初的黑暗中去了。
她紧闭双眼,双手抱住头,不知为何,听着这如幽魂的叫唤,她心里会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宛如有倒钩在抓她的心,活生生的将她的心脏抓开。
湘筱身体轻轻一颤,有莫名的情绪在胸腔里激荡开来,大串的泪滴自眼中落了下来,她的脸庞苍白若纸,嘴唇青紫一片,一双眼睛却布满了血丝。
湘筱再也受不了了,好似发疯一般在院中奔跑,想要找到出路,此时此刻的心情就像是一场大火一般灼烧了她的心神。
冷风呼啸吹来,卷起地上的灰尘和树叶,她脚步匆忙,整座醉妃阁开始摇荡起来,柔柔的,轻轻的,仿佛像被风吹飘了似的。
湘筱知道,梦就要醒了,她怔怔的看着念女,看着她如此平静的面庞,这张脸庞,不知何时在自己生命中出现过,仿佛此时此刻依然隐藏在自己生活中,那么温情,就在自己身边,可她从不知晓,也不知此人是谁……
她困难的睁开眼睛,隐隐听到外面有动静。睡眼惺忪的穿好衣服,挠挠凌乱的头发,看到千颖在厨房里忙活着。
“你怎么起那么早啊,”她打着哈欠。
“唉,年纪大了,睡眠比不上你们年轻人了,”千颖戏谑了一下,“干净去洗漱一下过来吃早餐。”
湘筱伸着懒腰走向洗手间,无意间扭头看了一眼厨房里正忙活的千颖,那身影,如热烈似火的彼岸花,从骨子里散发出万种风情,姣花照水,不知为何,看到了这个背影她会想起梦中的念女,她们的背影竟然如此相似,身形动作完全一样,除了这张脸以外,她们两个没有任何不同。
“快去啊,”千颖见她愣在那里,叫了她一声。
“哦,”她被千颖的叫声喊回了神,走进了洗手间。
这个世界相似的背影实在太多了,前几天不是还把路人看成了袭芜弈了。
楚湘筱掬一把手冲在脸上,一下子变得精神起来。
忽然,她好像记起了什么,急匆匆跑进自己房间,把压在枕头底下的那块白玉令牌拿了出来,对千颖说:“你在苏州朋友较多,能不能帮人帮我看一下这块玉究竟是什么玉啊?”
千颖接过她手中的玉,手突然感到一丝冰凉,“这玉……好冰啊!”
“冰吗?我怎么没感觉到?”湘筱用手摸了一下,“没有啊。”
“没有嘛,”千颖仔细看了一眼手中的玉,脸上露出无比神奇的表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来不及再多想,把玉握在手中,对湘筱说:“过几天,我找人帮你看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