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宽的话音还没有落,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抽出刀子就要找胆大包天的混蛋算账,回头一看却是祖大寿。报仇的打算,一下子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胡咧咧个啥!他们不死,就得你死。你活还是他们活,你选一样。”
祖宽低着头不说话,脚底下不停的踢一块小石头。刚才的情形的确凶险,说实话,近战玩刀子即便是正规的明军也不是鞑子的对手。
艰苦的生活给了他们强悍的体魄,与天斗与地斗与大自然的猛兽斗,锻炼了他们的技巧。强悍的体魄肉体的力量,一旦有格斗技巧的加持,在战场上就是无敌的存在。
别说那些民夫,就算是自己带着的一队精锐冲上去也讨不到好处去。
当鞑子兵汹涌而来,展现眼看就要突破的时候。祖大寿其实没有多少选择!
袁崇焕站在观敌楼上,这里是锦州城的最高建筑。原先叫观星楼,现在被袁崇焕改了名字。大敌当前看个毛的星星!
今天的鞑子兵像是打了鸡血,一队队奋不顾身的往前冲锋。南城已经破了,一般这种情况,明军都会一败涂地。然后跪在地上,请求八旗兵放下屠戮的刀。
进城!抢钱,抢粮,抢娘们儿!这是鞑子兵最朴素的认知,努尔哈赤想一统地球都没问题。老子只要抢到钱粮,还有飘飘亮亮的小娘们儿就成。军国大事是旗主贝勒们和大汗的事情,自己的责任就是抢多多的东西回去享受。
南城的大火自从燃烧起来,就没有停止下来的意思。明军不断往火里面扔木头,柴火,甚至是死人也往里面扔。人油被烤出来的人,其实非常耐烧。至于烤人肉的味道不好闻,那只不过是小小的瑕疵罢了。
为了活命,谁还在乎好闻不好闻。明军巴不得大火燃烧到世界末日才好!
因为大火的阻挡,鞑子兵只能选择从大街上进行突击。这种突击后果非常可怕,明军的那些小玩意不但讨厌,而且非常致命。
一种小小的铁盒子,只要碰一下就会爆炸。爆炸的威力非常有限,只要不是特别倒霉,一般都不会致命。
就是那些小铁钉之类的东西嵌进肉里面,会疼得人发疯。
街道上会忽然冲出来一群人,当你正痛快的大砍大杀的时候。一颗巨型炸弹就会冲天而降,然后战场就寂静了。巨大的爆炸之下,没有活口!
不管是女真人,还是明军。
莽古尔泰和阿敏遇到的就是这样的战场,仅仅两个时辰。两蓝旗就损失了不下一千人,伤兵们痛苦的哀嚎声久久的回荡在营地上空,对士气的打击非常大。
“操他娘的,他们昨天晚上是怎么进去的。”莽古尔泰吐了一口唾沫,刚刚他手下最能打的牛录,在街上被无数铅子和铁钉打成了筛子。尸体抬回来的时候,莽古尔泰都不敢认。
“明军的火器厉害,咱们不也有红毛人?”阿敏最先反应过来,这种烂仗打下去,两蓝旗的损失可就大了。
“红毛人肯帮咱们?”
“找二哥帮帮忙吧!”阿敏有些无奈。
“我才不去找那个喜欢背后亮刀子的家伙。”
“我手下也死了一个牛录,这样打下去。就算是胜了,两黄旗还能剩下啥。人命金贵还是脸皮金贵,现在可不是要脸的时候。”
“你去,我不去!”莽古尔泰赌气的扭过头,似乎有亲自带队冲锋的意思。被手下死死拉住,这位爷要是冲上去,活着回来的概率真心不大。
祖宽拿着一个沾满了灰尘的馒头啃了一口,嚼在嘴里咯吱支的。他奶奶的,这地方不是烟灰就是灰土。空气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味道,就连这馒头都带着硝烟味儿。
太阳已经老高,将军说了。只要挺到明天,山海关的援兵就到了。
“宽哥,你看!”祖承训忽然扔掉了手里的馒头,疯子一样的跳了起来。
祖宽顺着祖承训的手指方向看了一眼,就感觉魂都要从后脑勺飞出来。
几个红毛人推着一门大炮从城门晃晃荡荡进来,对准了一间趴满了火铳手的房子。一炮就轰了过去!
“轰!”眼睁睁的看着房子冒着烟就塌了,上面的火铳手掉了一地,也不知道死活。
“他妈的红毛鬼!”祖宽拽着祖承训就躲到了一处废墟后面,脚跟还没站稳,排枪就打了过来。
在街上列阵的军卒们身体里面不断有血飚出来,好多人直到死也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街上的军阵一下子就崩溃了,就算是厚重的盾牌,也阻挡不住火枪。马蹄声响了起来,数十骑鞑子骑兵疯狂的纵马冲杀过来。他们身后跟着更多拿着刀枪的步兵!
街角钻出来几个人,他们手里都捧着一个包包。
“小二,你干嘛!”祖承训认识其中一个,那是个本家的侄子。今年不过十五岁!
少年没有回答祖承训的话,看到骑兵很近了。点燃了导火索,抱着火药包就冲了上去。身子一滚就钻进了骑兵群里面!
“轰!”祖承训感觉一阵劲风刮得脸生疼,一颗铅子擦着头盔弹了出去,头盔瘪了一个坑。
那群少年们并没有被爆炸吓怕,而是一个一个前赴后继的冲杀上去。抱着手里的炸药包,和冲锋的鞑子兵同归于尽。
“我操他妈,他们都是孩子啊!”祖承训和祖宽坐在地上,眼泪在满是灰尘的脸上冲出两道沟。
祖宽捡起地上炸过来的半个手掌,手掌上连个茧子都没有。这该是富贵家的读书人才对,怎么就送上来当了炮灰。
“二小子今年才十五啊!才十五啊!”祖承训拳头捶着地疯子一样的嚎。
看到街上的浓烟,祖大寿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都是他祖家的子弟,做下这种断子绝孙的事情。回去之后,真不知道怎么跟家里的老少交代。
可现在就是这样,红毛人的参战,一下子就打破了战场的僵局。用人做炸弹这种缺德事情,也是被逼无奈。
民夫们越发的不好骗了,也不知道那些淳朴的人都哪去了。忽悠过两轮之后,再也没有民夫愿意去送死。只要有一点儿办法,谁愿意看着自家的子侄被炸得血肉横飞。
明军的杀手锏火器,在人家的家伙面前不值得一提。好大炮李枭那里有,可他不可能给自己。说到底,自己不是人家的兵,不是心腹。人家凭什么把活命的本钱给你!
今天将是最为残酷的一天,祖大寿有这个准备。如果想看到明天的太阳,今天有些人必须死。
锦州城打成了热窑,李枭却并不着急。带着部下急行军去战场,那不是去作战,而是去送死。
准备好的作战计划不顶用了,事态发展的太快。自己陪着孙承宗去上访耽误的那几天,让他在这场战争中彻底失去了先机。
计划赶不上变化,这话他娘的是谁说的。太有道理了!
不过幸好老祖宗还说过一句话,我们的同志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看到光明。提高自己的勇气!
这边刚准备出发,那边李休的信使就到了。一艘船就干掉了红毛人的舰队,如果写信的人不是李休,李枭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老二还真行,不出手则已。这一出手,就办了大事。”李枭手里拿着李休的信,恨不得亲两口。
“李休这孩子,老夫看着就是个有出息的样子。这人呐,天庭饱满地庭方圆,天宫守岁……!”李枭一说,毛文龙老先生立刻结合自己的专业。为李休这一次的胜利,做理论铺垫。
说穿了,这位蓟辽督师老先生还真是个算命先生。
耐着性子听毛文龙说完,李枭把书信递给了孙承宗。
“以前还总是纳闷儿,为啥红毛人不会攻击皮岛。按理说,有了大炮之后,他们更加会攻击皮岛才对。现在算是明白了,他娘的二十多艘船,也就三艘是军舰。剩下的,都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货船。
装点儿人还行,可打海战。这些货船怎么可能跟战船比!”李枭一直担心红毛人去攻击皮岛,现在这个担心不复存在了。李枭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嗯!击败了红毛人的舰队,对我们下一步的行动也很有利。”孙承宗折叠好了信纸,还给李枭。
又踱到沙盘前面,仔细的看着沙盘。思索自己计划有没有漏洞!
战斗到了中午,祖大寿红着眼睛看着尸积如山的街道。红毛人的参战大大增加了伤亡,阵线也一退再退。尤其是连接两面城墙的地方,战斗最为惨烈。抱着炸药包同归于尽这种事情,已经成了普遍的存在。
没办***刀子对砍,南城早就失守了。
中间的战线又被红毛人的大炮轰得后退了一个街口,再这么打下去。下午就能打到袁崇焕的眼皮子底下!
巷战面对鞑子兵,最好的办法就是结阵。然后在街上大家死磕,现在结阵就是找死的行为。盾牌就算是再厚实,也扛不住喷发出来的炮弹。
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大铁球子打了身上,也会立刻变成两截。
房子一间间被轰塌,蹲在上面射击的火铳手伤亡惨重。火枪的射程很远,威力很大。但不管怎么远怎么大,也绝对大不过火炮去。
就在祖大寿几乎绝望的时候,忽然间鞑子兵自己乱了起来。在他们的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爆炸声。
昨天晚上的偷袭成功,让李休成为了这片海域的主宰。派人给李枭送信之后,李休立刻重新装满了弹药,杀气腾腾的冲向了锦州城。
中午的太阳挂在天上,阳光白亮亮的。这是一天之中最暖和的时候,可李休的心里却有些发冷。
昨天晚上还没发现,今天用望远镜才看清楚,锦州城的南城已经被突破。
巨大的缺口像是怪兽的大嘴,无数鞑子兵蚂蚁一样爬进去。甚至李休还看到有红毛人的士兵,一队队推着大炮进入城里。
城里的辽军是什么装备,李休太清楚不过。如果单纯是鞑子兵,辽军就算是守上一个月都没问题。
可现在有了红毛人,这情形立刻就不一样了。
心里庆幸昨天晚上干掉了红毛人的舰队,不然今天自己被红毛人在海上缠住,根本没有余力去支援城里的明军。照现在的情形看,锦州城能不能坚持到明天很成问题。
大炮一轮齐射,码头上就是一片火海。昨天晚上没炸干净的船,现在算是全毁了。红毛人留守在码头上的几门大炮,也全都葬身在这片火海里面。
那几门大炮,算是后金军中唯一能对李休产生威胁的东西。
消灭了潜在的威胁,李休立刻用大炮支援南城几乎崩溃在即的明军。
船上的铜管大炮不停的轰击,女真鞑子只要一扎堆,立刻就会引来炮弹的轰击。炮弹爆炸之后一团橘黄色的火焰会蒸腾而起,弹片飞舞火花四溅。周围数丈的鞑子兵,全都非死即伤。
甚至那些红毛人也损失惨重,有几门大炮只是象征性的反击了一下,就被密集的弹雨覆盖了。
李枭的战船一面有二十门大炮,齐射起来威力相当可观。
锦州城的南城和东城,压力立刻大大的缓解。守军欢呼声朝海面上的战船施礼,鞑子兵却哀嚎着四散逃窜。奴隶把自己撤到北城和西城的方向,也只有那里海上的炮火打不到。
努尔哈赤看着海面上飘着的战船,恨得牙根痒痒。他也想有一支海军,可后金的水平造口锅都困难,更别说造船。
还容易雇佣来了红毛人,昨天晚上却弄了个全军覆灭。底蕴啊!
大明皇朝如今风雨飘摇,可还是能够凭借屹立世界数千年的底蕴把自己吃得死死的。
“阿玛!海上的炮火太凶了,我收下已经被炸死三个牛录,旗丁的损失更是惨重。”莽古尔泰满脸烟灰,甲胄上染着血迹来找努尔哈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