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你问萱淇去哪儿了……你真是愚不可及,她犯下数条人命,山神又岂能饶过。本来,山神想让谢尔替萱淇赎罪,毕竟凡人的生命跟黎族人的生命比起来,简直像是拿稻草与金条去对比一般。但萱淇没有同意,还散尽身上的最后一点修为,把自己的存在在别人的记忆中抹去,并且压制住了谢尔身体里的毒性。”
郭九叶傻眼了。
她想起谢尔说,他去见过了心上人,而心上人不愿意见她。
谢大哥之所以会这么说,一定是因为心中还是对萱淇有愧,他无法接受萱淇这种为了他而牺牲的行径,所以把一切都怪在了自己身上,认为萱淇丢下他,是不想再见他。
郭九叶唏嘘着,齐盛忽然道:“时间差不多了。”
“什么?”
她刚发出疑问,就觉手臂上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被火舌舔过,她猛然从这个漫长的梦境中惊醒,就发现,眼前真的是熊熊大火。
山火。
眼下已经是入秋的时节,山中气候干燥,一旦引燃,便是大范围的熊熊烈火。余家的小屋里已经呛满了烟,稻草做的屋顶也开始噼里啪啦地燃烧,郭九叶挣扎着爬了起来,却突然被人从身后踩了一下。
余育莲和余英也醒来了,她们也发现了不对劲,彼此搀扶着往外跑,匆忙间一脚踩在了睡在地板上的郭九叶背上。
郭九叶挣扎,喊道:“走开!”
余育莲听到了,其实她从踩下去的那瞬间,就已经知道郭九叶躺在了这里,但是她不仅没有拿开脚,反而是更重地在郭九叶肺腑间踩踏。
眼看浓烟滚滚,郭九叶却被踩在地上无法起身逃跑,那一瞬间生死交加的绝望,让郭九叶狠狠地咬住了牙,正想随手抽出烛台往身后人身上敲去,打个你死我活出一口恶气,余育莲忽然尖叫一声。
正在燃烧垮塌的房子里,突然被一条大蛇趁乱钻了进来。
那蛇浑身白鳞,还闪着熠熠的金光,它张开大嘴,两颗尖牙能瞬间咬穿余育莲的喉咙。
余育莲吓得退后了一步,郭九叶顺势爬了起来,被白蛇用头轻轻一拱,就爬到了它的背上,接着大蛇往前迅速窜动,身上鳞片光滑坚硬且冰凉,风火不侵地迅速离开了这间屋子,竟然无翅无翼地腾到了半空,而它离开的那一瞬间,身后的木屋垮塌了,木块燃烧爆裂的声响如同雷声轰鸣,耽搁在里面的两个人再也没机会跑出来,只能被活活烧死。
小白带着郭九叶飞到半空中,郭九叶才看清了全村的景象。他们这个村子是依山而建的,山火一起,再顺着风向蔓延,几乎每家每户的房子都已经被烧着了。浓烟滚滚,到处都是哭喊声呼救声,郭九叶心急如焚,问小白道:“爷爷呢?爷爷怎么样了?”
小白甩动着长尾,缓缓降落到半空,郭九叶看到爷爷的房子被稍塌了大半,但是爷爷躺在床上,仍然在安详的梦境中,而小海豹在一旁蹦蹦跳跳,口里吐出一股股水把随时冒起来的哪怕一丁点火焰浇灭,还做出了一个大水泡,把爷爷裹在里面,不受毒烟侵扰。
郭九叶这才安下心来,朝小海豹竖了个大拇指,小海豹高兴地蹦跳得更欢了。
“再去廖家。”郭九叶拍拍小白。
廖家同样也是一片火海,幸好廖星才机警,早早地就醒了过来,还叫醒了爹,于是他背着妹妹,他爹背着他娘,一家四口都逃了出来,站在门口的空地里,茫然地看着自家的房屋被大火夷为平地。
救人要紧,郭九叶也顾不得他们看到小白会有什么反应,就直接让小白降落到了空地上。
廖家人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廖星星是本来就还在睡眠中,没有任何反应,廖叔叔和廖大婶刚刚才从火场逃出来,还是惊魂未定之际,转头又看到了一头巨蟒,吓得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剩下廖星才,定定地看着郭九叶。
郭九叶从小白背上爬下来,跑过去扶廖大叔,一边不好意思道:“真是抱歉啊,不想吓你们的。没办法了,来星才,别在那儿发愣了,帮我把你爹你娘搀起来,让小白——就是这条大蛇带着我们,到安全的地方去。”
廖星才眨了眨眼,不发一语地走过来,依言而行。
等接到了这一家人,郭九叶擦了擦汗,对廖星才笑着说:“怎么的小伙,你看上去很淡定嘛。我还以为你也要昏倒,那我要把你们搬上来,可得费好一番功夫。”
廖星才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他想起来,自己第一次遇见郭九叶的时候,就是追随着一条白蛇的尾巴上了山,原来,那是郭九叶的宠物。
他常年跟着父亲打猎,各种奇奇怪怪的故事听说了不少,当她从大火中跑出来,热浪滚滚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郭九叶骑着一条矫健的巨蟒从空中落下,那场景如同月下来的仙子一般,让他不由自主地臣服,又忍不住好奇。
廖星才抬起眼,偷偷地打量着身边的郭九叶。
郭九叶毫无所觉,下一个要接来的就是谢大哥,小白载着他们到了谢尔家,那里却只有火舌吞噬家具的声音,没有看到人的影子。
郭九叶急地大喊道:“谢大哥!”
小白绕着屋子转了一圈,飞到高空,从已经破损的屋顶,郭九叶看到,谢尔哪里也没有去,就坐在屋子里的桌边,正在出神。
“这都什么时候了!谢大哥,快来,跟我一起走吧!”
郭九叶弯下身子,伸出一只手,想把他拉出来。
谢尔听到动静,抬起头看过来,朝她微笑了一下。
他的声音,在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十分微弱,郭九叶却莫名听得十分清晰。
“谢谢你,小九叶,我就不去啦。我是一个早应该死去的人,是萱淇用她的生命,换了我这么多年的日子。那天我去拜了山神,他告诉我了一切,也告诉我,这个村子将有今日这一劫。我不愿再一个人这样孤零零地活下去,因此用余下的生命跟山神换了一味药,有了它,就可以救你爷爷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