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昕眉气急败坏，嗔道：“我是添乱的人么？”
“你是。”
关胜和珠玉几乎同时点头。
“灵泉寺的事，也怪我么？要不是贞姐姐临时提议，我也不会去啊，再说了，那是王爷自个惹的桃花案，连累了我好不好。”
“总之小姐还是少出门的好，王爷也是关心你。”珠玉道。
殷成禧会关系自己？他不过是关心殷离昊，怕他娶不得满意的媳妇罢了。
叶昕眉嘟了嘟嘴，还是决定出去。
不过，最好能名正言顺地去探访那位歌妓。
灵动的大眼滴溜溜转了几转，叶昕眉对关胜道：“你去找魏将军，就说我求见。”
关胜瞪大眼睛：“小姐，魏将军怎么会见你？再说，这也不合适啊。”
“人家魏将军是有家室之人，再说，他与王爷同辈，我叫他一声叔叔也不为过，哪来那么多不便。我写张拜贴，你给我送去，快点。”
关胜一想也有理，如果当魏将军叔辈看，人家的闲言碎语就会少很多。
关胜一开门，正好碰到一名将士：“请问叶大小姐在吗？”
关胜点头：“请问你是？”
“我是魏将军属下，将军派我来请叶大小姐过去一趟。”
如此正好，免去很多麻烦。
叶昕眉还故意沉吟了一会儿，才答应。
在将士的带领下，叶昕眉很快来到二楼，魏将军正在等她。
“……请小姐过来，是事情有点出入，并非小姐说的那样，倚梦姑娘说并不认识张昆，如此一来，你说的命门，就不存在了。想请问小姐，你是不是听错了，还是消息有误？”
呃，没听错，消息也没误，问题就出在时间不对。
“魏将军请小女过来，是想我见见那位姑娘吧。”叶昕眉问道。
魏将军眼中露出赞许之色，犹豫道：“小姐是千金之躯，又是深闺之女，毕竟那位姑娘出身污处，怕影响了小姐的清誉。”
怕影响你还请我过来？
叶昕眉很想翻白眼，但想着还有事要求他呢，笑道：“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位倚梦姑娘身陷泥沼而能洁身自好，实乃出污泥而不染，小女素来仰佩有节气的女子，没什么好怕的。”
魏将军听了更为欣赏，点头道：“叶小姐好见识，如此，请。”
叶昕眉还以为倚梦姑娘在另一个房间，没想到，她就在隔间里头，叶昕眉的话说完，她便在侍女的带领下，缓缓走出。
叶昕眉一见，不由赞叹，果然好相貌，身材高挑，体态娇媚，面如芙蓉，最难得的是有股子清雅冷傲的气质，若不说出身，谁又知道她是歌妓？
“倚梦姐姐好。”
倚梦怔了片刻，眼中露出感激之色，福身行礼：“贱妾怎感当小姐一声姐姐。”
“我今天十三，虚岁十四，过两年才及笄，你肯定比我大，叫声姐姐并不为过。”叶昕眉道。
青楼中，妓子之间都以姐妹相称，没想到，堂堂锦乡侯之女，大家闺秀的叶昕眉竟然也称自己为姐姐，还说得理所当然，倚梦对昕眉的好感骤增，不再计较称呼，微笑道：
“突然被魏将军请来，倚梦实在惶恐，将军说，小姐有话对倚梦说，小姐请讲。”
“倚梦姐姐真的不认识张昆？冀北张昆？”叶昕眉问道。
倚梦眼中露出迷茫之色，摇头道：“着实不认识。”
“或者，他听过你的歌，对你心生爱慕也是有的，姐姐是头牌，爱慕者甚众，会不认得也很寻常，果真不识的话，妹妹能不能请姐姐帮个忙，见那张昆一面，也算是救人一命，积德行善。”叶昕眉斟酌着说道。
倚梦道：“魏将军说那张昆是恶徒，是土匪，我……我害怕。”
是女孩子都会怕恶徒和土匪的。
叶昕眉也怕，不过，被关在笼子里的恶霸就是困在浅滩的鲨鱼，想恶也恶不起来。
“别怕，谁也不是天生就去当土匪恶霸的，不过是生活所迫罢了，那张昆，原本是良民，后来遭遇很多苦难，不得已，才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听说倚梦姐信佛，想来，是菩萨让你来点化张昆的，若能使他改邪归正，弃恶从善，姐姐可是功德无量啊。”叶昕眉劝道。
倚梦还在犹豫，叶昕眉道：“姐姐若还是怕，我陪你去如何？”
眼前的小姑娘不过十三四岁，身量还未长齐，娇美柔弱得如一枝雨后，看着就是个不懂事的，没想到，说的话却很有见识和道理，她一个大家闺秀都不怕，自己还怕什么？
倚梦终于点了头，魏将军越发觉得叶昕眉与众不同了，养在深闺的大宅女子，能有这样的见地，真是少之又少，难得的是，她还有股子看透世情的从容与通透，是她这个年纪很难有的心智。
她还小，假以时日，将来肯定是个能担得起大场面的，王爷眼光真好，能替世子爷找到这么个女孩儿来，真嫁到王府，肯定能护得住世子爷。
叶昕眉可不知道魏将军在想什么，和倚梦一起到了另一间房里，张昆还是被关在笼子里，手脚都铐着。
倚梦一见这情形，就想退出去，叶昕眉忙扶住她，柔声道：“姐姐莫怕，他伤害不了你。”
张昆原本半坐在地上，横着脸，一副痞赖的模样，但在见到倚梦的一瞬，眼中精光暴射：“倚梦姑娘！”
叶昕眉听了长吁一口气，还好，至少张昆是认得倚梦的。
“你……你认得我？”倚梦震惊地看着张昆，一脸迷茫。
张昆苦笑：“倚梦姑娘自然不认得在下，当年，在牛家村，姑娘只有十一岁时，可记得，有个放牛的小子天天从你家门口走过？”
咦，还是青梅竹马的旧情人？
叶昕眉一听有戏，悄悄退开，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你……你知道牛家村？你……你是哪个，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倚梦很激动，漂亮的大眼瞪得老大。
“还记得有一次，你被里正抢去做小妾么？我就是那个用石头砸里正头的小子。”张昆一张糙脸通红通红的，带着镣铐的手用力在破烂的衣服上擦着，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粗豪凶悍的恶徒，在看见自己心爱姑娘时，欣喜，自卑，激动揉杂在一起，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才好。
“你……你是大牛哥？”倚梦终于从他胡子拉渣的脸上认出了当年的些许轮廓，泪如雨下：“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怎么……怎么被关在笼子里了？”
张昆满脸羞愧，苦笑道“那年，我打死里正，被官府通缉，就逃了，后来学了武艺，又回去找你，结果，你娘把你给卖给下河村的老财主当九房，我一气之下，跑去下河村，却没有找到你，这些年，四处都在打听你的下落，终于知道你被转卖到了苏州府，就想赎你出来，那可恶的要价太高，我带的银子不够，只好……铤而走险，学艺不精，被拿住了。”
倚梦听得泪水涟涟，扑到铁笼边哭道：“我娘为了给哥哥娶媳妇，狠心地卖了我，可我嫁过去才半年，老财主就死了，大老婆凶狠，把我又转卖给人贩子，这些年……我经历过的事情真的没脸说，阿牛哥，谢谢你还一直记挂我，可我……我已经是不洁之身，配不上你，不值得你为我冒险，犯法，你……你就投降了吧，听说，这是武成王的船，你……你从实招了，求王爷给你一条生路，以后……以后再也别来找我了，好生娶妻生子，过安份的日子吧。”
张昆激动地扑到铁笼边，想握倚梦的手，可一见那白嫩如葱的手指，又怯怯地缩了回去，怕弄脏了倚梦的。
“别这样说，我也不是什么好东本，这些年，为了生存，为了找你，没钱时就偷，就抢，杀人越货的事也没少做，原想着，干一票大的，把你赎出去，然后我们逃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可是……”
“阿牛哥，你就招了吧，接我来的魏将军说，只要你肯从实招来，会给你一条生路的。”倚梦也不要叶昕眉劝，自觉地开始劝降。
张昆垂着头，眼里露出犹豫之色来：“做我们这行的，也有规矩，打死也不能出卖买主，否则，很难再在江湖上立足，我张昆虽不是什么好人，但讲个信字，倚梦，算我对不起你，如果我能出去，我还是会把你赎出来的，你一定要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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