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嗓门呵呵一笑,又道:“这位白大公子可没有那位周大公子怜香惜玉的心肠,竟一闪身躲开了,叫那位明惠小姐摔了个猪啃泥,可是出了个大丑。偏长公主还在一旁火上浇油,教训那些下人说,以后不可单叫‘大公子’三个字,搞不好弄混了人可是大事。”
四人一阵哄笑。
那梁姓男子笑道:“以前说起‘大公子’,人人都知道指的是临沧侯府的那一位。如今白家进了爵,白凤鸣偏又是那样的相貌,可不就又冒出一个‘大公子’来。只是,这个‘大公子’终究比不得那个‘大公子’。”
“这可未必,”细嗓门道,“要叫我说,自然是那个白凤鸣白大公子要比周辙周大公子略胜一筹,别的不说,光被白大公子那双风流眼一瞟,就能让人魂飞魄散。”
那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沉醉,惹得郑子霆笑道:“怎么,你看上那位大公子了?听说他可是同好之人呢。”
“呃,”细嗓门一窒,干笑道:“欣赏,欣赏而已。那人可是有名的手段厉害,我可不敢招惹。”
“不过,”粗嗓门道,“我还是赞同小梁的话,比起家世,承恩伯府的新贵到底难敌临沧侯府的宗室。”
“你可别忘了,”细嗓门道,“白大公子是现成的世子,将来稳妥妥的一位伯爷;周大公子这边还悬着呢,这么多年都不曾挣得那个世子之位,如今又被侯爷和太夫人这么胡乱安排亲事,我看将来更没什么指望。”
“听说上面那位也甚是恼火临沧侯府的胡闹呢,只是太后那里发了话,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的,叫那一位也没办法搭把手。只怕这一回周大公子是难逃他老子和他祖母的算计了。”
四个人正议论得欢,锦哥也偷听得欢,忽然只听得那边一阵轰响,像是门被人撞开的声音,然后又是一阵杯盘碗碟落地的唏里哗啦,一个炸雷般的声音怒吼道:“哪个王八蛋在这里乱嚼舌头?!”
那声音,竟是小五的。
锦哥抬脚就要出去看热闹,却被秋白死活拉住。
楼下的老掌柜也听到了动静,一抬头,看到是锦哥隔壁出了麻烦,不由也吓了一跳,赶紧跑上楼去。见是小五在那里闹事,忙上前去喝止。
可小五那烈火般的性子哪里是他能喝得住的,偏雅间里的郑子霆等人又是纨绔,顿时也叫上来十余名随从,眼见着双方就要大战一场,此时忽听得一声佛号,众人一扭头,只见雅间门外不知何时竟站了个大和尚。
那大和尚看着如弥勒佛般,一张胖脸笑得甚是开心,望着众人道:“这是在斗茶吗?要动拳脚功夫的斗茶还是头一次见,不知可否叫老和尚也涨涨见识。”
别人或许不认识了缘,郑子霆可是随着老太太去进过香的,立时认出来,忙悄悄把他的身份向他那些狐朋狗友们说了,众人顿时气焰一敛。
那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隔壁雅间里的锦哥却是眉头微蹙。因为她忽然想起,好像听谁说过,这个大和尚也是宗室的出身。
真是没想到,这次出门竟叫她遇到听到这许多的故事。
临沧侯。她记得在沈府作客时曾在八卦里听过这个名字。只是,没想到那个家伙竟然会是那个府里的大公子,还有着那样多舛的身世……这么说起来,那家伙虽说出身高贵,却也是个可怜的倒霉蛋。
她正在那里沉思着,雅间的门忽然被人推开。锦哥抬头,只见老掌柜和小五走了进来。她不由向他们身后瞄了一眼,见后面没有那个胖和尚,不禁微微松了口气。
小五看到她,眼里满是不赞同,瓮声瓮气地道:“出什么事了吗?”
“抱歉,”锦哥也不多话,从袖子里拿出那三个信封,道:“这么着急找你,是想问问,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查一下这三个人。”
小五接过信封,老掌柜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见老掌柜凑过来,锦哥张嘴想要阻止,却又有些不好意思,便忙从桌边走开,转身背对着他们。
小五打开信封,从里面各掏出一张红色的纸贴来。见上面写着三个不同的人名年龄籍贯以及家世,不由疑惑地一歪头,“这是什么?”
小五不认识,老掌柜却是见多识广,顿时认出,这是两家议亲时所用的名贴,那眉不由就皱了起来。
锦哥仍背对着二人,耳根微微有些发红,道:“不知可否麻烦小五哥帮我查一下这三个人。”
小五刚要点头答应,老掌柜却一拉他,问道:“姑娘知道这是什么吗?”
锦哥飞快地看了老掌柜一眼,微一点头,又扭过头去看向窗外。
在小五的印象里,锦哥一直是个大大方方的人,如今忽然见她如此扭捏,不由感觉奇怪,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病了吗?脸怎么那么红?”
锦哥的脸顿时更红了。
老掌柜忙替她解围道:“不知道姑娘要查哪方面的东西。姑娘最好先说清楚是要做什么用,我们也才能知道姑娘要的是什么样的消息。不然,既便是查了消息回来,只怕也未必能为姑娘所用。”
这倒是。
锦哥思索片刻,举拳遮在鼻下假意咳嗽一声,又放下手,装出一脸无所谓的模样道:“我需要在这三个人里挑一个来成亲。”
小五一愣,猛地大吼一声:“什么?!”
他那暴起吓得锦哥倒退了一步。
老掌柜的眼眸也是一眯,伸手按住小五,问道:“出什么事了?!”
锦哥眨眨眼,看看小五,又看看老掌柜,小心地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要成亲了而已。”
小五气呼呼地瞪着锦哥,却到底没有开口,而是扭头看向老掌柜。
老掌柜则皱起眉,道:“姑娘年纪也不大啊,怎么忽然着急起来?”
锦哥低头看着那三张红色的名贴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都说是女人就必须要嫁人,既然如此,早晚也没什么区别。”又道:“如果不麻烦的话,我想请小五哥帮我查一下这三个人的情况。”
她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既然非要嫁人不可,我想找一个脾气好一点、笨一点、没那么挑剔的人嫁了。”
老掌柜不由就和小五对了一个眼色。这三点,似乎周辙哪一点也沾不上。
“这个,”老掌柜咳嗽一声,“只怕我们无能为力。我们能查的,都是公事,这种内宅私事,怕是只有锦衣卫或暗卫那边才能知道。”
“这样啊,”锦哥不禁一阵失望,蹙着眉低声嘀咕道:“如今已是九月了呢。”
“怎么了吗?”老掌柜问。
“哦,也没什么,”锦哥道,“我想我得赶在十月之前完婚。”又冲着二人一抱拳,道:“多谢二位,我另想法子吧。”
*·*
锦哥走后,老掌柜赶紧跑到楼下,将他记在脑子里的那三张名贴全都写了出来,然后又将事情始末全都告诉了一遍账房先生,问道:“你怎么看?”
此时,小五也跟着他进了柜台后的账房里。见老掌柜默下那三个名字,不由一呆,道:“不是说不帮她查的吗?”
账房先生拿着老掌柜默写下的纸条,以手撑着下巴,歪头研究了一会儿,抬头对小五道:“查。自然要帮她查。”
“可是……”
小五的话尚未说完,账房先生又道:“既便是为了少东家,也要查清楚这三个是什么人。”顿了顿,他又撑着下巴摇头道:“不过,这么看来,只怕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呢。”
老掌柜顿时扭头看了他一眼。
小五没听懂,见两个老头儿都不肯解释,不由一阵着恼,一跺脚,抢过那张纸条走了。
见他走了,老掌柜这才扭头瞪着账房先生道:“看来,你很不看好这件事。”
账房先生抬头瞟了老掌柜一眼,道:“其实你心里和我一样清楚,她不是个合适的人选。我不求将来的少奶奶有多贤惠,只要她能不给大公子添乱就行,可锦哥那样的脾气……”他摇了摇头。
老掌柜想了想,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怕是不好不告诉少东家。唉,这位怎么偏在这节骨眼上闹出这么一出?!若是少东家意气用事起来,乱了计划,怕是要前功尽弃了。”
账房先生也跟着叹了口气,“不过,宋家回京后他也没刻意问过那边的事,或许当初也就那么一说吧,未必当真。”
“但愿吧。”老掌柜叹息着,忽然一咬牙,怒道:“那个秋白,竟是个没用的!这么重要的消息,怎么也没见她先透露个一分?!”
账房先生摇头:“这也不怪她,锦哥那孩子我们都清楚,就不是个会把心思告诉人的。”他忽然又是一叹,“若是别人,我会以为她是拿这名贴来试探少东家的。不过,是她的话,怕是她对少东家从来就没起过那种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