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游不过尘世客(3)
盐城靠近臻州,是一座安逸宁静的小城,但地理位置却极为重要,盐城扼守水路咽喉处,是北上必经之处,而东面是臻州,西靠咸郴,绕过咸郴便可取捷径,自榆阳关而上直达临堰,而咸郴地处盆地,四面难行,唯有盐城相近,因此盐城的布兵仅次于临堰。
临近盐城城门时,言玖却忽然取出一条白色长绸蒙住了眼睛。
我疑惑道:“你这是做什么?”
他道:“这一双紫眸奇异,容易招惹事端,索性遮起来罢。”
我知他这番举动定有原因,也不去多问,便寻了截树枝,让他拉着一端,我牵着他进了城。
言玖对着盐城的了解似乎不逊于臻州,虽然蒙着眼睛,却极为熟悉地形,贴近我道:“再往前走几步,便向左转,瞧见一家怡来居客栈,我们便进去。”
我按他说的走,果真看见了那家怡来居客栈,迈步进去,店老板是却是名女子,笑脸迎了上来。
“二位里边请,可是要住店啊?”
老板娘约莫三十岁左右,颇有风韵,一头乌发用长巾包住,鹅蛋形的脸上一笑便浮现两个深深的酒窝,看起来甚是情切,只是那双眼睛却透出老练沉淀,像是见惯了风雨世面,她不过轻轻看我一眼,我却觉得浑身被她打量了个透彻,禁不住感觉有些怪异,未曾开口,言玖在我身后出声道:“要一间上房。”
“好叻,”老板娘了然,转过头吩咐伙计取了钥匙来,递与我,笑盈盈道,“夫人生的好相貌,却是眼生得很,想来是远道而来的客人罢?”
我轻一点头:“我们打臻州来。”
她眼里眸光微动,却是面色不变,依旧笑道:“虽不曾见过二位,您相公的声音我却听着耳熟,冒昧问一句,您相公这眼睛是…”
言玖淡淡道:“老板娘莫要奇怪,不过少年旧疾,怕见光而已。”
“原是如此,”那老板娘眼波流转,落在我身上,含笑道,“夫人,我这小店规矩,无论住多久,都要先结付了房钱,毕竟是小本生意,我一个女人家,也怕个万一。”
“自然,我们约莫住上五日,不知需要多少银子?”
这盐城地方小,五日,大概是足够逛了。
我低头便要解钱袋,言玖却伸手拦下我,对那老板娘道:“老板娘若是信得过我二人,过两日便会有人来替我们付这房钱。”
我心下生疑,面上却佯作了解,望向那老板娘,她也是微愣,而后大方笑道:“我三娘也算得上阅人无数,二位面相贵气,就当是交个朋友了,便破了例,过几日再收这房钱罢。”
言玖轻一拱手:“多谢三娘。”
便有伙计迎上来领我们上楼,我拉着言玖别过三娘,便随那伙计往楼上走。
房间虽不比住在臻州时宽敞,倒也干净别致。
待那伙计离开,言玖取下蒙眼的白绸,打开窗四下看了看,又重新合上,坐在桌前倒了杯茶小口酌着,不知想了些什么,我知他自由打算,也不多理会,安静在一旁坐了会儿,只觉得肚子饿了,便打算下楼寻些吃的,方起身,却被言玖一把按住。
“你要去哪里?”
见他神色紧张,我亦不安起来。
“我想去楼下寻些吃的,怎么了?”
“无事,”他扯了扯嘴角,道,“这店里的东西难吃得紧,带你去外边寻些特色小吃如何?”
我知他这句话绝非在询问我意见,因为他已经兀自将长绸蒙上了眼睛,我只得无奈领着他下了楼,一边怪声怪气打趣道:“少爷您这边请。”
他在我身后轻笑:“你倒是很有当丫鬟的天赋嘛。”
我深出拳头在他面前猛晃几下,却不料他迅速伸出手精准的将我在他眼前捣乱的手捉住,唇角淡淡一抹弧度:“还要闹?”
蒙着眼睛也知道我的动作,看来是那长绸太过粗糙了。
“谁闹了?”我挣扎着抽回手,忍不住朝他做了个鬼脸。
三娘听闻声响缓步而来,见我们这副场景,忍不住笑道:“二位倒真是伉俪情深啊。”
“让三娘见笑了,”言玖面上带笑道,“我这夫人一贯脾气暴躁了些。”
谁是你夫人?!
我暗自腹诽,气结的瞪他,转而对三娘笑得温和有礼。
“他才是一向爱开玩笑。”
三娘掩嘴笑过,问道:“二位可是要出去?”
言玖答道:“拜访一位老友。”
我微愣,旋即点头附和。
言玖对这三娘倒是戒备心极重,对她所言没有一句实话,或者…我募得一惊,脑海里瞬间电光火石,或者…他对我所言,没有一句实话。
这一突然的认知只叫我后背生凉
面上强撑了笑意,领着他出了客栈门往外走。
言玖在我耳畔提醒道:“出了街口直走,而后瞧见一家酒铺便上二楼,那里的点心跟酒菜味道都不错。”
我默然应了,而后不再作声。
我与言玖这一路相伴同行,虽说两人对以前的事都讳莫如深,我对他隐瞒只是不想提及罢了,他对我隐瞒,一开始想来也是不愿告知,但他若有自己的事要办大可在臻州时便与我分道扬镳,毕竟我也帮不上忙,何必又要带着我一路到盐城,他究竟…有何用意?
我虽不愿多在意旁人的事,但毕竟出门在外,该留些心眼,有所准备,我虽与他相识,把他当作朋友看待,他怎么看我却并未可知…我回头看一眼身后那人,却终是无法将他往坏处想,他性子虽然阴晴难测,但想来也不会是坏人罢。
若他真是有所图谋,早便可以下手,又何必一直伴我至今?
但无论如何,总该防备着些,他太过神秘难测,而我亦不想再卷入事端,再过几日离开盐城定要与他分道而行,就此别过了。
心里打定了主意,这才舒展开眉目。
这一路沉默,言玖纵然蒙着眼睛,也察觉了异样,轻扯了扯我袖子,出声问道:“在想什么?”
“没什么,忽然想念家里人罢了。”我扯了个谎,有些心虚,好在他蒙着双眼,看不到我此刻神情,若不然应该是骗不过他的。
他点一点头,宽慰道:“莫要心忧,待你游玩回去与他和离便是自由身,便不再有忧虑烦恼。”
想来他是以为我在忧心我与沈夙和离的事,不由得好笑,轻叹一声道:“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