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一轻一重脚步声逐渐靠近,老鸨将客人送到门口,便很自觉地离开了,当真没有进来叨扰。
经过昨夜的实战练习,赢子媗学起婵娟的一颦一语已经更为相似。
婵娟口中这位重要的客人,与昨晚的那些客人差别很大,他进来后没有主动开口说话,而是自顾自走到桌边倒茶闷喝。
古人言敌不动我不动,眼前的男子不说话,赢子媗便也不开口说话。
“你对我很失望吧?”男子一身酒气,眼眶微微泛红。
“婵娟哪里敢对你失望。”揣摩婵娟的性格,赢子媗说出口的一字一句都必须再三斟酌,避免男子听出端倪来。
“你若真的对我有足够的信任,又为何不和我走。”
难不成又是一个痴情汉?赢子媗忽然佩服起婵娟来,她接待的客人不算多,也并非个个都是达官显贵,但是每一个客人看起来却都对她痴心种种。
“你又为何执意要带我走呢。”按照婵娟的性格,很可能会这么说。
“在这里有什么好?”男子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杯子,直接扔到一边,拿起酒盅直接喝尽,“你日日以虚情假意对待那些人,难道就不累吗?你日日和不同男人情意绵绵,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痛!”
男子说到最后,面上写满苦楚,他突然起身,冲到赢子媗面前,俯下身子,凑得很近。
男子的气息迎面扑来,满满的酒气,赢子媗侧过脸不去看他,试图拉远两人的距离。
“你说你卖艺不卖身,但那些来找你的男人,哪个不想要你的身体!”男子很不满赢子媗的躲闪,单手捏住她的脸,强迫她看向自己,“难道只有那些目光才能满足你心里的卑微吗?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你反而更卑贱!”
男子的悲愤之词,反而引起了赢子媗的共鸣,她当下真的很有点头拍手称赞的冲动,奈何她此刻扮演着婵娟,必须说些自己不愿说的话:“连你都这般看过,那他人的目光又会如何?”
赢子媗打掉男人的手,起身换了位置坐下:“你今日来难道就是为了数落我吗?”
“……”男子陷入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红儿那边,我失手了。”
听着男子波澜不惊的一句话,赢子媗内心风起云涌:“……”
所有的事情在一瞬间串联起来,赢子媗看到那块锦帕上的刺绣之所以觉得熟悉,是因为她昨夜在婵娟的闺房见过相同的刺绣方式,婵娟想要成为花魁,所以是她指使眼前的男子去行凶的。那一刻,赢子媗下意识看向隔壁房间,看似温婉而清冷的女子,为何会如此狠毒?为了一己私欲,不惜让那么多无辜之人为此陪葬。
赢子媗的手下意识握成拳状,已经做好制服眼前男子的准备。
“我的身手不及她,她会是你接下来唯一能和你匹敌的竞争者。”方才的沉默,让男子重新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他走到桌边斟了一杯酒递给赢子媗,“方才是我情绪过于激动,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赢子媗接过酒杯,看向男子,情不自禁问道;“你为了我做这些事情,值得吗?”
“哪里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男子眼中晃过显而易见的忧伤,“当初你救了我,便成为了我想要活下来的唯一理由。”
原来两人之间还有这样一个渊源。
赢子媗发愣之间,已被男子喂下一杯酒。
“你觉得以我自身的能力,能当选花魁吗?”
“在我心里,你根本无需这样一个虚无的头衔来证明你自己。”男子说罢,欲吻上赢子媗的面颊。
赢子媗躲闪之间,已经拿起藏在衣袖间的绳索。男子喝得半醉,又十分信任眼前自己心爱的女人,哪里有想过婵娟会是别人假扮的。
赢子媗不费吹灰之力,便成功捆绑住了男子。
“婵娟,你这是做什么?”赢子媗的举动让男子疑惑不解。
“你先应该问问自己,为了一个执迷不悟且心肠歹毒的女人都做了哪些错事!”赢子媗拿出藏匿在床边的佩剑,拔剑抵在男子脖颈上,“你为了自己爱的女人,杀了那么多无辜的女人,你不觉得自己的这份爱很肮脏吗?”
男子望着赢子媗的面容,诧异道:“……你……你不是婵娟。”
赢子媗一把撕下脸上的易容皮,愤愤道:“你那么爱她,可她爱你吗?”
如果深深爱着一个人,又怎么会舍得让他万劫不复,做如此的错事,如果深深爱着一个人,又有什么东西是舍弃不了的呢?
赢子媗的问话,引来男子自嘲一笑:“我哪里会不知道她根本不爱我!我的确奢望过她有一天能够放下一切和我离开这里,可她心中的牵绊,又岂是我可以斩断的。”
“她的牵绊?”赢子媗冷笑道,“当上花魁是哪门子的牵绊?她这样狠心的人,根本不配……”
“你住嘴!”赢子媗的批判引来男子的愤怒,他盯着她,道,“你根本不了解她,没有资格对她指指点点。”
“这些话你留着同官府说吧。”赢子媗神色冷淡,男子此刻的痴情在她眼中显得格外可笑,她不想浪费口舌与一个陷在爱里失了理智的人来言语。
赢子媗这时看向隔壁房间的方向,皱了皱眉,按理说姜丘逸见到她的行动,早该过来了,怎么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动静?她看了看还企图挣扎的男子,量他无法挣脱开捆绑,她向房外走去,忽然感觉到大脑一阵眩晕。
赢子媗随即停下脚步,以食指轻揉太阳穴,她摇晃脑袋,晕眩感却不见减弱,反而更强。
“你……你下了药?”
男子笑道:“我今日的确是栽在了你的手里,但是婵娟不会。”
即便自身难保,却还是一心为自己所爱的女人着想,这番深情但凡能用一点点在别人身上,也不会有之前一桩接一桩的惨案发生。
“你此刻的确是困住了我,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婵娟逃不掉的。”赢子媗说到最后时,身子彻底无力,向后仰去。
一道身影闪过,接住了女子,他将她打横抱起,向床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