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报复心理和背后真相
代王次子单枪匹马,勇闯武功山寨,抢回了他未来的夫人宋大少主,并且成功把他带回了郡衙的消息,很快又像另一阵风一样,在江陵城引起了一阵轰动。
留香阁的生意再一次火爆起来,人们整天整天地聚集在那儿,津津乐道地单曲循环地听着代王次子如何从无功山的婚宴上抢走宋大少主,并且带着那转世的九尾狐狸精在山上艰难逃生,最后逃回了城里的英雄事迹。
横竖大家冬天都没事做,一天一文钱就能在留香阁坐上一整天,多花一文还能有壶热水,花到五文还有些一大盘子油炸果子,许多人一大清早就到留香阁抢位子。
最近这段时间,给郡衙和江陵城里的宋府送菜送药成为了一件非常热门的事。
到郡衙去意味着有机会第一时间听到从郡衙的小厮和兵役口中得来的第一手资料,到宋府意味着说不定能看到故事主角,据说某条巷子还出了为了去郡衙,有两个人故意吵架然后到郡衙去求公道的恶意浪费国家审判资源的案件。
听说代王次子和宋大少主恩爱非常,从回到郡衙开始,宋大少主衣不解带地照顾代王次子,几次还为他的伤留下担忧的泪水。
啊,不对,也不是衣不解带,据说宋大狐狸精为了能更快地养好代王次子的伤口,自愿用内丹为代王次子疗伤,曾经还有人看到他们光着身子躺在床上做着什么……
后面这段传言不是来自于留香阁,而是来自于民间消息——可见,有时候,人们的想象力完全不需要根据。
不得已陪着玄九在城里疗伤,这样的故事宋嘉言自然也听过一二。
他对自己如此凶残,居然会和伤员躺在床上做那种事情表示,完全不敢置信。
“小狐狸精,嗯嗯,扯开了自己的腰带,将身上的纱衣渐渐地褪下,如蛇一般的细腰慢慢地贴向,嗯嗯,身上去……”这不是疗伤,这是吸人的精力好不好?伤员做这种事那完全就是找死,伤员泄-精那是嫌命太长。
而且这绝壁是谣言,他完全不穿纱衣,那种薄如蝉翼的明纱是他最讨厌的,他发誓他这辈子都不会穿什么纱衣的,更别提什么如蛇的细腰。
他摸了一把自己的腰,不好意思啊,虽然不是水桶,不过也没多细,最近似乎还长了一点小肚子——快过年了吃得多,又养了点秋膘。
不过相对于他,家里有人更不愿意听到这样的故事。
早在三天前,宋嘉瑞不得不依照宋嘉言的计策和自家阿兄分开开始,他就一直忧心这阿兄的节操。
那个假货会不会欺负阿兄?
那个假货会不会趁机占便宜?
那个假货会不会……
他就像是一个有了足够出嫁年纪女儿的父亲,小小年纪就整天在家里唉声叹气,而之后两天的消息更让他忧郁……
虽然他也知道阿兄是去收拾残局了,而且这次的事对阿兄也有好处,不过,每次听到阿兄这样那样的消息,他的心里都忍不住抽上好几抽。
都是为了那个人,都是为了他给自家惹来的麻烦,要不是怕他到了自家会让自家被其他人注意,阿兄怎么会想到要去把田小板他哥哥的寨子关掉?
那个寨子虽然最近被人盯上了,不过阿兄不过是想着怎么悄悄转移,哪里会这么仓促,还假装被掳走扭到了脚?
为了演这出戏,他还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把阿兄亲手给他设计的棉袄都弄脏了,还假装发烧喝了好几天苦药,现在这家伙居然还来占他阿兄的便宜!
宋嘉瑞的厌恶一向是落到实处,玄九在宋家住的这几天,他伙同着田小板不是朝玄九吃的饭菜里掺黄连就是给他喝的药里倒洗脸水。
他本来是想倒洗脚水的,只是他的洗脚水一般是由宋嘉言亲眼看着他倒掉,收集不起来,于是只能勉为其难每天早上到厨房又洗一次脸来把水灌倒药罐里去。
偏偏玄九并不多说话,给他饭菜他就皱着眉吃下去,给他药也喝掉,似乎完全没有发现他的手段,让他没有一点成就感。
宋嘉瑞很是挫败,好几次被玄九这个“愚蠢的凡人”气得跳脚,不止一次跟宋嘉言提出要把玄九赶紧“赶到别人家里去……”
对于他提出把玄九赶走的主意,宋嘉言当然是同意的。不过,宋嘉言并不同意把他赶到别人家。
如今在江陵城配他居住的只有这么几家,如果不能给樊家和马家添麻烦,总不能把他放到相家去。
相阳倒是说不定很乐意接受他,好几次相阳都带了“江陵城里的名医”来给“广阳侯”看伤。
和他一同来的还有那几个锦衣人,那锦衣人的头儿非常谨慎,对广阳侯也很上心,好几次还盯着那些名医给玄九的伤口包扎。
有几次,宋嘉言几乎以为会被他看出什么端倪来,不过,玄九居然是个演技派,居然把他失踪这几年的故事大概讲来,居然和宋家这边的情况能够对上。
他和那个锦衣人闭门畅谈,谈到最后,那锦衣人暂时同意他留在南郡,不过于此交换,锦衣人之中派了一个人到南阳郡去告知秘密南巡的大司马关于他和宋嘉言的事。
宋嘉言本来和他没什么事,不过说的人多了,也只能当做确有其事一般,整日换着花样扮演着“恩爱,欺骗,别扭、感伤”等各种不符合他们本性的角色。
在这样时而别扭时而担忧,时而平静时而伤感的气氛中,玄九的伤势居然没有受到宋嘉瑞恶劣行为的影响,一天天好了起来。
宋嘉瑞为此气得要命,在某一天不慎露出马脚被宋嘉祥知道,罚他把《书经》抄了一遍。至此,宋嘉瑞可以说是他们所认识的这个圈子里第一个连字都还没认全,就把一本经书先抄全了的人。
宋嘉言对此的态度是无视,自从宋嘉祥到城里跟着蔡老家主进学后,除了偶尔在俗务和某些事情上的提点,他早就不再掺和宋嘉祥对宋嘉瑞的教育问题。
他的思想观念和这里的人是不同的,如果以他的思想,无论如何也教不出这个时代的君子,有时候就连宋嘉祥也会被他的道理气得半死,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其实对教育孩子没什么信心。
他知道宋嘉祥对他的一些观点是不赞同的,对他无视忠君爱国反而满身铜臭,连摸索出了在江南种棉花的方法都要藏私等着高价出售的行为,宋嘉祥虽然给予了充分的理解,但不代表赞同。
不只是宋嘉祥,其实马尚文他们都这样,不过是看在他只是一个阿哥子、又有那样的经历的份上才对他格外宽容些,再加上他们的立场不是帮皇帝的才和他站在一边,如果皇帝换了个人,那些东西还真不能保证。
如果宋嘉瑞最后也变成和他这样,也不知道宋中丞会不会气得从坟墓里跳出来。
借着他和玄九“闹别扭”,和宋嘉祥“闹不和”,宋嘉言收拾收拾就回到了漳溪村。
漳溪村的老宅里现在放进了不少原本种在无功山上的棉花和小麦,有了那些东西,假日时日,如果机会合适,这些东西就能够推广开来而不仅是作为黑市商品来买卖。
当然,不要以为宋嘉言有多么崇高的爱国爱民的理想,他的目标不过是把这些东西光明正大当做商品来买卖,在他的观念中,这是他让人培育出来的,种子在他手上,技术在他手上,管这些东西究竟最初来自于何方,在他手上的就是他的。
前几年,宋嘉言发现在家里种棉花无论如何也发展不成规模,忽然想出了一个计划——让跟着赵长松学艺的萧栋带着田阿贵的二儿子到和他们完全没有关系的一座荒山建立了“基地”。
那座荒山是无主的,近几年这天下越发乱起来,很多山并没有名字,只要谁发现了就可以占。到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一来二去,那座没有名字但是环境合适的荒山居然变成了“无功山寨”,而他的寨主萧栋——“无功山主”也出了名。
为了这些种在山里的东西不会被其他人觊觎,除了告知马都尉之外,萧栋和宋嘉言真的是把这里当做一个山地堡垒来做。
至于说他们抢东西,其实他们也没抢什么,几次抢的都是南来北往假装商人实际上却是传递消息的人。
这两年宋嘉言的生意越发做的大,偏偏他还是个“信息决定一切”的先行者,不仅开发了“留香阁”、“一品香”等多个打探消息的品牌,还借着无功山寨为马都尉他们截了几次朝廷的往来讯息。
萧栋聪明的很,他很少让人去抢,且一不抢南郡当地人,二不斩尽杀绝,虽然无功山有个山贼的名声,但在当地却不仅不招人怨恨,反而很是有些人愿意为他们传递消息。
那山上种棉花的多是从交趾之南过来的流民,能有个地方收容他们,还给他们建房子,保护他们种地他们就高兴地不得了。
如果不是今年来江陵城总有人提起要把无功山寨收了,樊郡守和马都尉都压了好几次,宋嘉言也不会起了收手的心。
这两年,宋嘉言对现在的局势越发明白起来,他也知道相阳现在是大司马党,和马都尉他们这些先帝党势必有一天会你死我活。
他们宋家似乎也是先帝党的肱骨,就连宋嘉祥似乎也掌握着先帝党的什么重要依据,作为阿兄,不说别的,他总得要好好照顾自己的弟弟。
当然,他也有私心。虽然大司马现在是掌权,可是纵观这几年,这大司马不正是在走着王莽的老路?从某个方面来说,虽然皇帝不姓那个姓氏了,虽然这个世界上多了一种人口,但是历史在某些方面却又如此奇妙地和宋嘉言曾经熟悉的历史重合。
横竖以宋家来说和大司马的关系是好不了了。而这样看来皇帝家还是有希望的,七郎看起来也不是个傻子,如果七郎到时候能上位,以他们家和七郎的关系,他还愁他壮志不酬?
不说别的,叫他给自己个专营许可权,大家四六分利总是可以的。到时候他把纸什么的都推广开来,既能造福于世,宋家和他下半辈子也能受益非凡。
今年来,他几次想到要把无功山寨收了,不让樊郡守和马都尉继续为难,却苦于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其实自从四年多前,七郎来南郡探望过他们之后,他们家就似乎被相郡丞盯上了。
相郡丞虽然明着没有给他们添麻烦,可是对他们家的各种事情就是各种看不惯,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这无功山是他们家的,好几次,他都特别提出要把无功山寨剿灭。
他也不相信殷伊的身份,这四年来一直派人盯着他们家,虽然没有发现什么,对宋嘉言来说,却真的好像一只讨厌的苍蝇。
这次正好遭逢此事,宋嘉言计上心头,就顺便把这些事情都联系了起来。
如此一来,他们家几年前帮助逃犯的事情变得更加迷离难测,无功山寨是他们家指使的变成了无理的推断,而这一次玄九的出现也变得名正言顺。
玄九手里还有一块通侯的令牌,那块令牌和宫里发的牌子形状差不多。
相阳拿了那块牌子来看玄九的时候,忍不住看了玄九好几眼,满腹狐疑,最后还是不得不把那块有着繁复花纹的木牌还了回去。
虽然他对这些事情似乎仍有怀疑,不过他没有丝毫证据,只能在对宋嘉言和玄九表示了充分的慰问之后就离开了宋家。
他还特别夸赞了玄九对宋嘉言的一腔深情,夸得宋嘉言都几乎要以为这是真的,而全然忘记了这不过是他一时急智想出来的一石二鸟的策略。
接下来,就是如何假装自己很受伤,但是又很担心那人,然后想办法以无法接受欺骗的名义取消婚约,把那人和他的侍卫们赶离自己家。
宋嘉言在漳溪村乐不思蜀,整日想着歪主意,直到一天清晨,南郡郡衙有人来敲响了他们家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