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的天台一直就存在于小说或者电视剧里，反正何月西是从来没有去过学校教学楼的天台。听别人说，学校的顶楼上着锁，可能就是为了防止有同学做傻事。
可是就算小心提防着，仍然都不可能会磨灭一颗向死的心。
幸好何月西来教室瞧了一眼，不然一中将会成为这一届同学的噩梦。
何月西来到阳台的时候，胡云歌正踩着板凳。
胡云歌的背影，摇摇欲坠，又像一只轻盈的蝴蝶，下一刻就会飞到楼下。
“你做什么？”何月西试图靠近面无表情的胡云歌。
然而胡云歌的眼里是死一片的寂静，板凳与板鞋发出刺耳的声音，只听胡云歌发出蚊子一般的声音。“你说，活着有什么意思？”
何月西第一次看见胡云歌这般绝望，学习成绩真的能够代表一切吗？不过细细想来，一定是平日里胡云歌太优秀，所以导致了她的自尊心仅仅被触碰到一点，也会如同惊弓之鸟。
“胡云歌，你先别急着想你的事情，我有一个问题问你。”何月西眨着月牙眼，同时紧盯着心情阴郁的胡云歌。
胡云歌没有回答，格子衫的她，眼神平静的望着澄明的天空，似乎已经了无牵挂。
何月西慢慢的朝胡云歌走去，轻声道：“是这样的，昨天小胖问我，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我不会这个问题，想着你能不能帮我回答？”
胡云歌脚下的板凳是废弃在阳台上的凳子，何月西只需要一脚，便可以破碎胡云歌轻生的念头。但是何月西没有理睬她的问题，于是何月西又问道：“你知道我喜欢沈东阳是吧，前不久我向他告白了，你猜他说什么？他说是愚人节！”
不知什么原因，胡云歌听到何月西讲她自己的伤心事时，眼神总算见到了一丝光亮。
何月西紧接着道：“我也会郁闷，你说我长得这么好看，还这么聪明，他为啥就不喜欢我？哎，后来我遇见一个人，那人你也认识，就是中考那会儿你我一起去应聘的地方的老板。他告诉我，人生不止有爱情，还有其他的东西，若是被这么点事情就摧垮了，以后怎么立足于社会，怎么去保护爱的人？”
何月西说着说着，竟然触动了心扉，缓缓道：“我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我也有不能释怀的事情。初二那年，我考了倒数第三..”
“是倒数第二..”胡云歌突然开口道。
何月西也没计较，继续道：“我妈当时拿着扫帚打我，说什么恨铁不成钢，棍棒底下出状元。我考了倒数第三也很难过啊！”
胡云歌皱眉，难道何月西刚才没听见她说的倒数第二吗？
“我妈说，何月西，你看看人家胡云歌第二名，你有什么用，要是读不出来，你就给我回乡下种田。我好委屈，成绩能代表什么，但是为了父母我努力读书，后来考上一中，你不知道我爸妈乐坏了，在最好的火锅店办酒。
这事谷乐应该告诉过你。我妈喝着喝着也哭了，我当时也难受，我想争气，可是上了一中，我发现，成绩比我好的学生到处都是，我能怎么办，努力了还是不能有收获。我只能去找其他的方法啊。
韩北说他高中时候成绩很好，但是他现在是一名厨师。所以我觉得如果走不通这条路，就换路走走，不一定过那条独木桥。你虽然成绩下降了，但是还是年级前几百名啊，不像我努力了这么久，依旧吊车尾。我还得考虑以后上不了大学怎么办..呜呜呜呜”
何月西说到自己的伤口处，一时忍不住嚎啕大哭。哭着哭着，何月西直接蹲下来抱头痛哭。
“我想要玩，想要去旅游，可是我妈给我安排了补习班，以前我还可以假冒着蹭饭的名义去店里找韩北玩，现在我只能在家里做作业。我妈说，要是考不上大学，她就不要我了。呜呜呜…”
何月西哭的实在伤心，好好一个浓墨重彩的秋天，硬生生被哭悲怆起来。
胡云歌低头，看着在垃圾堆旁哭的撕心裂肺的何月西，心里不禁疑惑起来。她以为何月西没心没肺，就想男孩子一般只想着游戏和玩闹，没想到她也会为成绩苦恼。她妈妈和何月西的妈妈都是一样的，而她们也是同病相怜。
不，何月西好像要比自己惨一点。
原来笑容越明媚的人，其实越容易受伤。
“我也想像小说里那样有一个天之骄子般的余淮，可是我的同桌是小胖，当然不是不好，就是我俩光在一起摆龙门阵。”何月西说到伤心处，竟然用起了四川方言，惹得胡云歌忍不住笑了出来。
何月西没有发现胡云歌的嘲笑，继续讲着自己的伤心事。“人家光说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感情不懂，学习不懂。其实我想说，小孩子什么都懂，我们什么都懂，不要瞧不起我们。”
胡云歌跳下凳子，安慰着何月西道：“你不要哭了。”
“我没哭，我就是觉得自己好不争气，我气我自己。”何月西控制不住，又大哭起来。
胡云歌闻着垃圾堆的异味，忍不住道：“我们换个地方说。”
“不要，我就要在这里说。”
胡云歌有些为难，明明是何月西来劝自己，可是她突然先哭了起来。
“胡云歌，我看见你有轻生的想法，我很难受。生命那么美好，你看还有很多地方你都没去。我一想到以后你只能躺在黑暗的地里，我就替你伤心。虽然我平时讨厌你，但是我也希望你能生龙活虎的和我竞争啊！”何月西开始语无伦次了起来。
胡云歌眯着眼，何月西这女的还说讨厌自己，她都没有说讨厌她呢！
但是何月西这看似荒唐的哭诉却深深触动了自己，她以前为什么讨厌这个坦率的女孩子？或许是讨厌她的无所谓，讨厌她的乐观，讨厌她拥有幸福的家庭。
当何月西亲自将伤口剥给她看时，她才恍然大悟，其实她讨厌的不是何月西，而是她自己。
于是胡云歌也哭了起来。
两个人就这样，在阳台下，在垃圾堆旁，伤心地抱头痛哭。
眼泪是女孩子倾诉的主要途径，于是倾诉完，何月西硬拉着胡云歌去吃火锅。
“我请你吃饭。”何月西豪爽的拍拍胡云歌的肩膀，顺便点了很多肉菜。
王秀姑曾经对何月西的评价有一条，便是养不起何月西这丫头，因为她喜欢吃肉。
饱餐一顿，两人小脸都吃的红彤彤的，轮到付钱的时候，店家说了一个数字，何月西忍不住猜疑道：“老板，你这不是打6.8折吗？”
“小朋友，那是昨天的活动。”店家回道。
何月西抿着唇，眼神望向胡云歌，胡云歌一脸为难，她也没带钱，早知道何月西没那么多钱，她们就不来吃了。
“差多少？”胡云歌小声问道。
“十元。”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说的就是何月西和胡云歌所处的情景。
何月西突然想起谷乐，连忙给谷乐打了个电话。
一接通电话，谷乐就嘲讽道：“何月西，我现在都不敢接你电话，就怕你问我借钱。”
“我和胡云歌吃火锅，差十块钱。”何月西开门见山。
谷乐一愣，随即眉毛挑的老高，张牙舞爪的问道：“你们都不喊我，在哪里？”
挂了电话后，何月西安慰胡云歌道：“没事，谷乐赶来了。”
胡云歌懊恼的坐在凳子上，发现何月西吃的正带劲，又点了一盘毛肚和牛肉。
“你还吃得下？”
何月西解释道：“给谷乐点的，要不然待会儿他非要杀了我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