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羽跟在人群后面,热血沸腾。年轻人嘛,骨头里都喜欢这种充满刺激的运动。
陈舒平站在队伍前面,这事,谁都拦不住,包括涂秋妍。
涂秋妍闻讯跑了过来,娇喘吁吁。
“你们要做什么?都给我停下来。”涂秋妍直接挡住队伍的去路,指着陈舒平嚷道。
“涂总,这事你别管,我和张强的恩怨,我们自己处理。”陈舒平大手一挥,让工人继续往门卫室方向走。
不用想,出了刚刚的事,张强一定跑回村里躲去啦。陈舒平现在要做的,就是去村里把他揍一顿,然后逼迫他离开工地。
“站住!叫你们站住没听到吗?”涂秋妍见形势失控,眼眶都红了。
她撕心裂肺的叫喊,但并没能阻止人群从她的身边绕过去。
“这份工,是我这些老兄弟养家糊口的生计,他张强想要抹杀这份希望,就问他有没有这个能力!”陈舒平怒吼着,一把甩开涂秋妍的手臂,大步跟上气势汹汹的队伍。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点硬的,涂秋妍势单力薄,未必不能逼迫她让步。
涂秋妍无助的立在道路上,眼泪直往下流。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猛的跺了跺脚,急急忙忙的跑回办公室,拿起桌面上的手机,拨通了张强的电话。
“嘟,嘟……喂,涂总,有事吗?”
电话才响了两声,张强就接通了。语气还有点飘,看样子还不知道自己大祸临头啦。
涂秋妍眼睛一红,怒骂道:“还有事吗?你赶紧跑,陈舒平带着一帮人去村里找你啦,跑得越远越好。”
“啊?我不在村里啊。”
“不在村里?行,那你快点跑,别回村子啦。”
“嗯,不回。对了,我在门口的小卖铺请人吃了点东西,要一千多块钱,回头你帮我垫上吧,从我工资扣。”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事,我知道了。”
涂秋妍暗暗松了口气,看来张强也不是完全上头,还知道逃跑。
只是这一闹,把计划全打乱啦。
陈舒平最后甩手说的,那话里有话,涂秋妍又岂能听不出来?表面说的是张强,实际上直指她涂秋妍,明着告诉她,工人的生计,谁也没有能力去抹杀。
不过,涂秋妍暂时没有时间去管这个事。
她得赶紧跟上,别让那些失去理智的工人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才好。
正当她反手带上门,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张强悠悠来了一句:“我在小卖铺吃炒粉,要不要给你带一份?”
涂秋妍一听,头都炸了,直接拔高声音对着手机就喊:“你神经病啊,还有心思吃炒粉?”
完了,还不忘正事,急忙喊道:“跑,立即,马上,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说完,她自己先拔腿跑了起来,门都没锁。
张强坐在小卖铺前面,正在悠闲的吃炒粉,前面还摆了瓶红牛,这次是自费的,当然,挂了涂秋妍的账。
自己的这一份,用不了折,十几块钱还是给得起的,微信里还有三十多块钱,关键是他请的人多。
几张桌子全坐满了工人,个个带着安全帽,旁边放着钢管。
“大伙不用客气,喝醉了下午休息,工资照算。”张强扯着嗓子叫了一声。
“对,照算。不过,一会都给我猛一点,别给老子认怂,喝了酒还认怂的,给老子卷铺盖有多远滚多远。”周小六眼珠子一转,也站起来跟着吼了一声。
“老板你放心,干活咱不行,干架啥时候说过不行的?”一个年轻点的工人嘴巴大,也跟着扯了一嚷子。
这话说的失点水平,周小六不乐意了,吊着大嗓门就喊:“啥叫干活不行?你懂个屁啊,我周小六的人,走遍全国都没人敢说干活不行的,记住啦,干活行,干架也行。”
“是是是,行,行。”那工人自觉说错话了,尴尬的连连认错,引得周围的人哄堂大笑。
这时,又有一个工人说话了。
“挠(老)板,我们喝醉了,下午休息不?”
说话的是桩机班的,谢国良的工人,问的,自然是谢国良。
谢国良快速计算,10个人半天,5个工,工钱1500元,这数有点大啊。
桩机工人的工钱贵一点,算上伙食费,一天差不多300块。
他正计算,就听张强在旁边喊话啦,“大哥,你都喝了三瓶啦,还面不改色,再问这话,是准备再喝三瓶吗?休息不休息是一回事,你一会别给我整的扶着棍子都站不稳,那我这酒岂不白请你啦?”
张强的玩笑话,再次引得众人大笑。
张强也笑了,他喜欢这种氛围。
就在这时,从门卫室后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张强抬头一看,只见陈舒平带着一群工人,怒气冲天的向外面走来。
他轻轻敲了敲桌面,低声提醒道:“来了。”
周小六和谢国良闻言,纷纷站了起来。
两人举目望去,见陈舒平的人已经过了门卫室,拿着铁锹的,举着锄头的,还有铁棍钢管的,杀气不小啊。
“抄家伙。”周小六大喝一声,自己先拿着钢管离开了座位。
他手下的工人,闻言,立即丢开酒瓶,刷刷刷站了起来。
桩机班谢国良的人也不落后,冲劲比泥水班的还大,站起来,还没等集体口号,自顾自就喊了起来。
“干死那帮狗日的。”
“干死他们。”
“走,兄弟们,都别留着手啊,打完了还喝酒。”
还是谢国良喊住了他们,“急什么呢?都给鹅(我)站住。”
张强也忙帮着喊道,“别急,大伙别急,听统一安排。”
他找这帮人过来,是维持平衡拖延时间的,换句话说,就是防止自己被干死太快的。
打架这种事,咱不推崇。
搞伤三五个还是小事,真棍真锄头干,不小心整死了一两个,那事就大了,别说他张强担不起,从下到上谁都担不起。
所以,他就厚着脸皮找周小六和谢国良要了人马,并再三强调,我们只要保持阵势,气势上不输,防线不被突破就行啦。
陈舒平一出门,就看到了张强他们。
想不看到都不行,回村子的必经之路。
当然,就算没看到,张强那嗓子还是听到了,“陈秃头,这边来喝酒。”,声音热情中带着点嚣张啊,这是作死的节奏啊。
今天,天王老子来,也挡不住我干死你这小杂种!
陈舒平怒火攻心,两眼发红。
他已经看到了周小六和谢国良他们,不过他不介意,都是工地混的,有些话挑明说,谁都不会跟谁过不去。
出来干活嘛,都是为了挣钱,在不影响自己利益的情况下,谁也不愿意惹麻烦。
“小杂种,让你自以为是,一会看老子怎么收拾你?”陈舒平恨得咬牙切齿。
和陈舒平同样愤怒的,是他手下那帮人。
饭碗要被人砸掉,这是无法忍受的事情!千里迢迢背井离乡,没白天没黑夜的干,没有晴天雨天,也没有节日假日,那么苦那么累,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那份微薄的工资?还不是为了给老婆孩子多一份生活保障?
现在有人要剥夺这份保障,无疑跟在他们心头割肉一样,这还能忍吗?
他们没有太多的花哨,甚至也没有那么多的江湖义气,他们只有一个信念,就是保住这份工作。
所以,他们的叫声无所畏惧。
只能说,陈文羽的添油加醋起到了作用,工人真的怒了。
看到对方这个仗势,张强知道,提前给甜头周小六和谢国良吃是对的,请工人喝酒也是对的。
酒能壮人胆嘛。
陈舒平带着人走到离小卖铺十几米远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周小六和谢国良的人,头带安全帽,手带白色施工手套,拳头握着钢管,站成一排,拦住了陈舒平等人的去路。
张强在后面的桌子上坐着,手里拿着一瓶冰冻的饮料,悠闲的喝着。
他这个时候不能出面,出面容易出事。低调的喝饮料,是他现在要做的。
“周老板,谢老板,今天这个事,是我陈舒平和张强的私人恩怨,我希望你们不要插手。”陈舒平朗声对着周小六和谢国良喊话。
周小六和谢国良互望一眼,最后由周小六开口道:“陈老板和张总的事,我们已经有所耳闻,大家在工地共事多日,也都了解彼此为人,我想,没必要闹得太僵,有事我们坐下来谈。”
张强给周小六下的指示,就是让他多拖延一点时间,越久越好。
要拖时间,只有坐下来谈话最有效。相比棍棒相向刺激男性荷尔蒙,谈话无疑更容易缓和气氛。
谁知道,陈舒平根本不吃这一套。
“没什么好谈的,要谈,让他自己滚出来跟我的兄弟们谈!”陈舒平说完,提高嗓子,对着藏在背后的张强喊:“张强,你这小杂种,不是很能耐吗?怎么做起缩头乌龟啦?”
张强闻言,笑笑,没有露面,只有一个平静的声音传出,“老秃头,刚刚在办公室,不知道谁是缩头乌龟?”
一句不慌不忙的话,说得陈舒平差点喷血。
“姓张的,有本事出来把话说清楚,你是不是真要做得那么绝?”一个工人单手举着手中的铁铲,指着声音传出的方向,吼道。
“这位老哥,你谁啊?说话怎么没头没脑的?我把什么做绝啦?”张强揣着明白装糊涂。
安抚情绪,拖延时间,这是第一要务。
“你他妈装傻是吧?是不是你要另外找队伍来做梁,抢我们的饭碗?”另一个工人接嘴道。
“这都哪跟哪啊?我跟你们老板谈的是之前在办公室我吓得他差点尿裤子的事,你们怎么扯到饭碗这个事来啦?”张强继续扯犊子。
两个工人被问住了,好像说的不是同一个事。
陈文羽在队伍里一看这情况,无语了。这工人头脑简单,两下就被问住了。这样可不行,不能让他们冷静下来,否则这账就没法讨了。
他走上前,站在陈舒平的身边,低声道:“舅,这家伙怕得不露头,我们这样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啊?还是得想办法把他弄出来,我看他是有意在拖延时间,别不是报了警啦?若是报了警,回头我们再打他,可能就没那么好办啦。”
陈舒平一听这话,再看对面阵势,瞬间想明白了。
感情是打的这个主意,难怪敢坐在门口不走。
先打人,受伤者因为伤痛而产生畏惧感,稍加威胁,他就不敢去报警。若是先报警,则情况有所不同,有警察盯着,再动手,麻烦会很大。
他猛一咬牙,朗声道:“张强,今天你就算说破嘴也没用,不给我这些兄弟一个公道,谁也救不了你。”
“舅,别跟他们废话,谁他妈不怕死的,就让他拦着。”陈文羽在边上帮衬着喊话。
这话是喊给周小六和谢国良的人听的。
也是为了重新激发工人的愤怒和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