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夏初萤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绳子牢牢绑紧在……不羁丹的身上?
得得得的马蹄声传入耳中,夏初萤真是吓坏了,“臭鸡蛋,你放我下来。”
“不放”正在专心骑马的不羁丹想也不想就回答。
初萤只觉得大脑充血,她再一次后悔来到齐兰国和亲,不是因为远离家乡,也不是因为嫁给年老的盟主,而是她不想认识不羁丹这个人
“等等,我们马上就到了,”不羁丹一边是回头安抚,一边道,“这里的路,我熟得很。”又因担心夏初萤生气,更是舍了只手伸到身后,拍了拍初萤的背表示安慰。
夏初萤又想起自己某个位置被戳的窘迫时刻,气不打一处来,“不羁丹,你停下”
“就不蠢公主你死心吧。”不羁丹决心已下。
初萤了解不羁丹,那活生生是草原一头野驴,发起疯来谁都拉不住,而且吃软不吃硬。想到这,她暗暗干咳下,换了种语调,“不羁丹,你可知此行危险,如果盟主知道了该多担心?如果天上的夫人知道了,怎么办?盟主会觉得愧对已去的发妻的。”
“事情还未发生,没人肯定一定会危险,”不羁丹不为所动,“有句话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夏初萤哭笑不得,“你不怕死,我还怕呢。”
不羁丹却道,“放心,一会只有我自己行动,我会将你藏好。”
夏初萤对着不羁丹的后背翻白眼,“如果你只想自己行动,还掳我来干什么?”
“当我军师。”不羁丹毫不犹豫回答,丝毫不觉得这样做有损自己“聪明能干”的名声。
夏初萤急了,大喊着,“如果你真将我当成军师,那现在就停下来,军师命令你停下来”
不羁丹补充,“暂时你这军师还未走马上任,待我们到东轩部落,自然听你的。”
初萤放弃与不羁丹的交流,开始拼命扭起来,试图通过这剧烈晃动让马停下,或带连着不羁丹一同掉下去,而终止这幼稚可笑的行动。
可惜,夏初萤身材较小,力气也不大,只要不羁丹稳下身子,夏初萤根本无法晃动。
夏初萤无可奈何,说也说不通,动用武力还较量不过人家,一抬头看见不羁丹的脖子,猛用力向上一窜,狠狠要在不羁丹的脖子上。
“停”可以说,夏初萤是叼着不羁丹脖子上的肉下的命令。
“不。”不羁丹的声音越来越坚定。
夏初萤毫不犹豫狠狠要下去。
不羁丹的双眉皱起,但未吭声,继续策马前行。
夏初萤口中的力气更大,她知道,这种咬法已经很疼,丝毫不亚于刀割。
不羁丹拧着眉,一语不发。
初萤怒了,真的用力气咬了,甚至口中的一点点腥味慢慢演变为大量温热的液体涌入。
夏初萤吓了一跳,虽然她咬的地方确切说是不羁丹的后脖子,并非脖颈前面那般有诸多血管分布,但毕竟是人体重要部位,咬伤后,血流得也是很吓人。
初萤松开了嘴,面色恐惧地看向伤口,只见那伤口流血虽不是喷涌,细细血流也是静静流淌。
夏初萤眯眼又有了主意,她身子微微向前,尽量贴在不羁丹的耳旁,用一种类似威胁的声音慢慢说道,“你的血管已经被我咬破,能感受到汩汩流出的血吗?唉,好像泉水一样,将我的衣服也染红了呢。如果你再不停下,你就会失血过多而死哦。”
不羁丹一愣,脖子后面的剧痛证明夏初萤说的不是谎话,何况温热的血下流,他也能感受到。不过,他依旧双目前视,不肯分散主意,心中暗暗却想如果在到达东轩部落前血流光,他便认了;如果没流光,他一定要阻止。
只要这两个部落投靠北秦国的消息传开,定会军心动摇。
夏初萤目瞪口呆地看了好一会,见不羁丹依旧不理睬,甚至更加用力策马奔跑,吓了一跳。
“臭鸡蛋,你想死吗?”她大喊。
不羁丹生怕自己因流血而大量流失体力,咬着牙,更是不理会夏初萤。
初萤气疯了,自己上辈子造什么孽认识这个家伙无奈,血必须要止住,她的手又抽不出来。“不羁丹你停下好吗?我帮你包扎,我发誓包扎完便会老老实实跟你去东轩部落,行吗?”
不羁丹不吭声。
“求你了,停下,你流血了”夏初萤一边挣扎一边喊。
不羁丹依旧不吭声。
夏初萤最后彻底没了办法,想到平日里自己做女红时刺破了手指,都是要放在口中含上一会,因人的口水有止血功能。无奈,她伸长的脖子,开始用舌头舔起不羁丹的伤口来,希望以此止血。
“……”不羁丹一愣,脖子上那软软的触感不会错,蠢公主正在舔他。
因为太过惊吓,不羁丹差点扔了手中的缰绳,“蠢公主,你做什么?”终于忍不住喊了句。
夏初萤一边舔着,一边翻白眼,“帮你止血,蠢货”也许这方法真的有效,或者因为不羁丹的血被夏初萤舔到了肚子里,竟然感觉伤口不像之前那般出血猛烈了,只隐隐冒出一些血点,那整齐牙齿形状十分完成。
不羁丹不再理会夏初萤,将注意力放在赶路上。
“糟,又流血了。”夏初萤真想狠狠骂上一句,但良好的家教,也不知道自己应该骂什么,只能又伸出舌头,舔那个伤口。
不羁丹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夏初萤的舌尖碰到他的脖子,那温温湿湿的触感便立刻蔓延,说不出到底蔓延到什么地方,只觉得浑身都怪怪。
随后,他竟惊讶的发下自己产生了某些变化。
“蠢公主,你别舔了”他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
夏初萤真是又气又委屈,“去你妈的,你以为本公主愿意舔你那脏不拉几的脖子?还有你的血也是臭的你知道吗?比霉豆腐还臭本公主真是恶心死了”终于找到了句脏话来骂,顿时初萤觉得倍儿爽
不羁丹不再吭声,他十九岁,虽然没有女人,但每天早晨该有的反应也是有,他知道这代表什么。无奈,他只能低吼一声,“对,小爷我就是脏,小爷我在粪坑里打滚,你别舔了。”声音中隐带嘶哑,好在,因为马蹄声的掩盖,不会太明显。
“……”夏初萤见任何方法都不奏效,也彻底败下来。虽然被绑着,但上蹿下跳了好一阵,浑身也是大汗淋漓,她无力地靠在不羁丹的背上,感受到湿漉漉的汗意以及温暖,颓然道,“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非要坚持去吗?”
“因为小爷我不是废物我不羁丹不是废物”不羁丹突然大喊起来,清朗的嗓子因这突如其来的嘶喊顿时生哑,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
夏初萤种种叹了口气,而后靠在不羁丹背上慢慢合上了眼。“……知道了,我们去吧。”
一路两人再也无语,只留马蹄声闷闷敲在草原上。
不知跑了多久,闷闷小雨已经彻底放晴,深蓝色天际干净得一尘不染,而其上繁星点点,美不胜收。
本奔跑的小红马,却突然慢慢放慢了速度,从疾奔到慢跑,又从慢跑到最后散步,最终,低头吃起草来。
夏初萤一愣,睁开眼,甜头看向不羁丹,入眼的是其脖子上明显牙印,以及其上带着刚刚接成的血痂。“怎么了?”马儿不跑的原因,是因为不羁丹很久未下马鞭。
小红马在低头吃草,不羁丹和夏初萤却坐在马背上,许久,都未说话。
突然,不羁丹如同做了什么决定一般,低头解自己身上的绳子,没一会,夏初萤重获自由。
不羁丹手撑着马鞍,跳了下去,站在地上仰头望着夏初萤,“对不起,我没考虑过你的感受。”
初萤一愣,“啊?”这又是哪一出?
不羁丹解释道,“我不想当废物,即便知道前行九死一生依旧坚持,但却忘了,你不是废物。你不用冒着生命危险证明自己,在这件事上,你是无辜的,我不应连累你。”
夏初萤有些不自在,“所以呢?你想改变注意了吗?”
不羁丹轻轻笑了下,整齐洁白的牙齿在幽暗的月光下却出奇的白,一个温柔的笑容,这是不羁丹很少露出的温和笑容。“改变了,你骑着小红回去,它认识路,东轩部落就在前面,我自己步行过去。”
夏初萤见到不羁丹的笑容时,心脏竟觉得停了半拍,但随后又被他的话震惊到,于是很快忽略了这心跳。“你……有把握吗?”
不羁丹收敛了笑容,用一种罕见的认真表情看着夏初萤,“对于我的计划,我有十足把握,但……”顿了下。
“但什么?”夏初萤急问。
“但我没有把握活着逃出来。”平日里的不羁丹虽狂妄,但却有一个优点,便是勇于正视现实,除了在夏初萤身上屡屡失策外,他几乎都将利弊衡量得清楚。
夏初萤的心,再次漏掉了一拍。
她翻身下马,站在不羁丹身前,忍不住伸手抓住不羁丹的胳膊,轻轻摇晃如同撒娇,“求求你,可不可以放弃你那计划?我们今夜暂且回去,三日之内……不不,明天,明天这个时辰前,我一定给你拿出个切实可行的办法,好吗?”
不羁丹低头看着面前身高只到他下巴的娇小女子,从前,他是最不喜欢这种柔弱废物的女子的,但今日,却既怜惜又钦佩,他伸手抚在初萤的面颊上,惊讶发现其面颊冰凉水润,丝滑舒适,他喜欢这手感,但也只能今日再摸上一摸,以后很难有机会。
“蠢公主,你真够蠢。”这句话几乎成了不羁丹的口头禅,而他自然也知道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面临生死,实在不应该说这句话,却想借此而舒缓尴尬的气氛,却没想到,他根本挤不出笑容。
“我又哪里蠢了?”初萤根本没理会对方是不是摸自己脸,只是眼中满是哀求,她很少这么低三下四地求人,但如今,她只能用女人最可笑最原始的方法摇着男人的胳膊来乞求。
“即便你明天想出来办法,那也是你的办法,不是我的,而我不羁丹,仍然是废物。”不羁丹终于挤出了一丝笑意。
这笑容丝毫不温暖不可爱,却满是悲壮。
夏初萤也能理解,不羁丹这般骄傲自负的人,怎么会允许自己成为温室中的花朵他人口中的废物?他便是舍了命,也觉不会被人瞧不起。“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计划。”虽然不摇晃他的手臂,但她的两只手依旧紧紧抓着,不肯放开。
不羁丹放在抚在夏初萤面颊的手,道,“如果消息属实,今日两部落投靠,而北秦国自然会举办欢迎仪式,即便没有什么仪式,北秦官员也会召见两部落中的首领以及长老,而我的计划是,伪装成两部落中的人潜伏在部落中,一旦三方见面,便冲去刺杀北秦官员,栽赃给两个部落中的其中一个。”
不羁丹声音虽坚定,但心里却是发抖的,因为生怕被夏初萤嘲笑,毕竟自己的小斤两在夏初萤面前根本不算什么,会不会笑话他幼稚可笑?
夏初萤认真听着,而后点了点头,“记住,杀最大的官员以及主要官员,将最奉承拍马看起来最无能窝囊的官员留下。”
不羁丹一愣,“啊?”
初萤耐心解释,“一般将军领兵在外,朝廷都会下设监军,以监视将军会不会中饱私囊会不会公报私仇会不会滥用职权最主要的是会不会趁机拿兵符造反,一旦有人和风吹草动,监军都会秘信上奏皇帝。”
“而监军,一般都为文官,以防止监军与将军勾结,这些文官可以说是皇帝的心腹,有些更是皇亲国戚或一些为建功而加爵的贵族子弟,这些人怕死没担当,生怕自己沾上麻烦。”
“所以,如果最大官员被杀,无论这杀手是谁,都会是他的失职之一,统兵元帅会追查杀手,而皇上会降罪与监军,监军为逃脱罪责,便必须要查处真凶,哪怕是临时抓一个。”
听了夏初萤的话,不羁丹恍然大悟,“原来其中学问这么多?”
夏初萤幽幽叹了口气,“学问多了,军营中相对来说还简单一些,在朝中,各势力错中复杂,那才叫一个烦。”
不羁丹一愣,突然如想到了什么,“蠢公主,你的意思是,要帮我了?”
初萤失笑,点了点头。
不羁丹激动,一把抱住夏初萤,用力之猛,如同要将她揉入怀中一般。这样还不过瘾,后来抱着夏初萤的腰转起圈来,初萤的长裙子便在空中飞舞,如同仙子。
兴奋了好半天,不羁丹这才将夏初萤放下,“还有吗?”
初萤被转得头晕眼花,却一点不生气,更是被气氛传染了一般,心情兴奋又激动,“有,剩下的可能就是坏消息了。”
“什么坏消息?”不羁丹忙问。
初萤抬起头,认真看向不羁丹那双比黑夜还黑的眼睛。“各个国家的将军武官,可都不是白给的,都是层层考试选拔出来的,有些更是武术世家,他们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你有把握杀他们吗?”
不羁丹也冷静下来,皱眉,“有可能杀一两个,但如果人数过多……我便不知了,”说着,叹了口气。
夏初萤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只精致的小陶瓷瓶,“那就用这个。”
不羁丹一愣,“这是什么?”
“毒。”夏初萤道,“见血封喉,鹤顶红。”
不羁丹长大了嘴,刚刚那稳重悲壮完全消失,又回到平日里纨绔的模样,“你你你,蠢公主你太毒了吧,怎么可以随身带毒?你难道想害小爷我?”
夏初萤翻了白眼,“臭鸡蛋你是不是傻?大婚前我安全,但自从和盟主大婚后,可以说我屡屡遭暗杀,自然要准备些东西保命了。”
“暗杀?”不羁丹火了,“谁敢暗杀你?”
初萤无奈地笑笑,“这个不重要,这个毒,你带着吧,抹在刀上。”
“蠢公主,我这几天……应该保护你的,我却……在房间里萎靡不振,我该死”不羁丹痛心疾首。
初萤试探道,“既然你知错了,就取消今夜的行动,咱们现在回去?”
“那不行,”不羁丹立刻道,“今天小爷我来了,自然是要达成目的回去,要么成功要么死”顿了下,不羁丹如同想到了什么,眉开眼笑起来,“毒,确实是个好东西,但却不用你的红仙鹤,另有其他毒可用。”
初萤翻白眼,“不是红仙鹤,是鹤顶红,你有其他毒备用?”没文化,真可怕。
不羁丹眯着眼,睫毛间闪过阴险的目光,“如今不是两个部落投靠北秦吗?一个是东轩部落另一个是吕锡部落,而吕锡部落便是以毒见长,听说是从前吕锡部落的先祖曾到过西部村寨学了几个毒,只要小爷我抓了个吕锡部落的人,夺刀偷毒,还愁不知如何陷害?”
“好”夏初萤也道。
兴奋之余,不羁丹却深深看了一眼夏初萤,最终叹了口气,幽幽道,“谢谢你帮我拿了主意,你的恩情,我不羁丹永远记得。只要我能活着回来,将来定会报答,但……你回去吧。”
夏初萤自然拒绝,“你能将本公主掳来,就得将本公主再送回去。”
不羁丹哈哈大笑,而后又无奈看向夏初萤,“大笨蛋,我回不去了……”杀北秦军官容易,但从几千人的军营中杀出来,别说他不羁丹,便是草原第一勇士二哥不羁猛也是做不到。
好虎架不住群狼何况是几千群狼。
夏初萤却笑了“如今你有两个选择,要么我们一同进行行动,我还能帮你把个风,要么我们一同回去,三日内我会想出另一个法子给你。”
不羁丹眼中寒意骤闪。
初萤道,“你别想着再把我砸晕,先不说你小红马到底靠不靠谱,即便是它真认识路,谁又知道会不会有人拦截下来,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我的命,又有多少人贪那鸾国的财物以及军队,这些你都想好了吗?”
不羁丹幽幽地看向夏初萤,少顷,再次哈哈大笑起来,“你个蠢公主,蠢死你算了,你以为小爷我是什么好人吗?能为了你的命放弃计划?你可知道,从小爷我带你来这时,便打算拉个垫背的一起死。”
初萤挑眉,“好啊,黄泉路上吵吵嘴,也不孤独,走吧。”
说着,要上马。
不羁丹一把拽住夏初萤,“我说笑话呢,你是不是蠢?”
初萤刮了他一眼,“以前不蠢,天天被你喊蠢公主,如今也蠢了。”
不羁丹无奈,道,“刚刚我逗你呢,我想的是,把你藏在树林中,我自己去行动。”
“既然你自己可以行动,为什么还要拽着我啊?”夏初萤不解。
不羁丹尴尬,而后伸手挠了挠头,不知如何回答。
“说啊。”初萤追问。
不羁丹终于害羞地说出来,“因为有你在身边,我觉得踏实。”
夏初萤彻底愣住,目光惊讶地看向不羁丹,睁大了眼,眼神复杂让人猜不透其中含义。
不羁丹重新起码小红马,而后伸手将夏初萤也拽上去,让其在自己身后。
这一次,没再让小红马奔跑,而是慢跑向前,去之前预想好的小树林。
初萤趴在不羁丹的背上,双手搂在他的窄腰上,“其实,有你在,我也很踏实。”
声音不大,却入了不羁丹的耳中,不羁丹身子一僵,但随后,又恢复平常。未回答,专心赶路。
夏初萤没看到的是,不羁丹英俊倨傲的面庞之上,涌上一股淡笑,这淡笑与平日截然不同,再没有青涩,而是一种成熟男子志在必得的笑容。
半个时辰的时间,不羁丹先是去了吕锡部落营地,见除了几人把守外,几乎没什么光亮,便驱马到了东轩部落营地,果然,灯火通明,来往人数众多,人山人海。
东轩营地不远,有一个小树林,这便是不羁丹之前预定藏夏初萤的地方。
两人潜伏在树林中,仔细查看眼前的一幕。
夏初萤看了这一景象,后背一层冷汗,她盯着前方,嘴里喃喃道,“臭鸡蛋,你真的要去吗?这么多人,你只有一个人,出不来的……绝对出不来的”
不羁丹面无表情,少有的严肃,“知道。”
“知道你还要去?”初萤的心狂跳不止,她的双手也是忍不住颤抖,难道……难道她就要眼睁睁看着不羁丹死在自己面前。
“恩。”不羁丹道,“如果两部落投靠成功,会有更多摇摆不定的部落投靠,蠢公主你不懂草原人,他们没有统一的首领没有统一的图腾更没有统一的信仰和理念,草原人看似忠贞不屈,但实际上,却最容易倒戈相向”
夏初萤闭目摇头,“不,并非草原人没有忠贞,就如同你说的,因为他们没有统一的领袖,人心涣散。”
不羁丹道,“蠢公主,答应我,两个时辰我未回,你便骑小红回去,而后,如果你愿意,帮父亲统一草原吧,无论将来是大哥当首领还是二哥三哥,他们都会是好皇帝。”
“你呢?”夏初萤狠狠一拳打在不羁丹的身上,但那柔软粉拳打在不羁丹健硕的身体上,没有丝毫杀伤力。
不羁丹笑了,“从前我闯祸无数,几个哥哥都帮了我不少,尤其是二哥。我屡次让二娘下不来台,二哥虽然教训我多次,但我身上的伤,却没有一块是二哥给我留下的,这么多年来,我让二哥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是我对不住二哥。”
初萤听着心酸。
“大哥自不用说,对三哥,我也是心存愧疚。”不羁丹如同交代临终遗言一般,道,“我玩心太重,从前十几年,骑马在草原上到处游玩,却从未想过三哥在部落中备受歧视屈辱,如果我早早为三哥出头,也许三哥如今身上的戾气不会那么重。”
初萤吓了一跳,确实,如今三公不羁卿周身满是戾气,行为手段也是毒辣残忍,但她惊吓并非不羁卿的变化,而是看似纨绔的不羁丹原来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悔在心里。
“有一阵子,我甚至对三哥有很大敌意。”不羁丹突然笑起来。
“为什么?”初萤忍不住问。
不羁丹将视线从灯火通明的部落驻地收回,平静地看向夏初萤,乌黑的瞳子好似在诉说,哪怕是面上认真得毫无表情,但一双灵动的眸子已说出他的心声。
“因为你屡次忽视我,但却对三哥和颜悦色,那一阵子,我怨三哥恨三哥,觉得……他将我的位置夺走,那个你眼中的位置。”
夏初萤的呼吸停滞,眼神闪烁,两人靠得太近,甚至可以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有……那么重要吗?”
不羁丹幽幽一笑,“有。”
夏初萤心酸,她很想对他说她也喜欢他在身边,只要有他在,她便无时无刻不开心欢乐,来到齐兰国,她是快乐的,甚至比在鸾国还快乐,只因为有他不羁丹在身边。
她之前从未想过,如果有一天不羁丹不在她身边了会怎么办,但今天,命运却让她不得不面对。
直到此时此刻,她依旧迷茫,如果明早睁开眼,这个世界上没有了混世魔王不羁丹,她怎么办?
当她再思念起远在他乡的儿子,怎么办?当她再想起从前那一段不幸的婚姻,怎么办?在她心情最低落不知道向谁诉说最苦闷难以解脱时,还有谁出现用各种各样的闹剧让她脱离回忆的阴霾?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你,我眼中的位置岂不是空了?”夏初萤喃喃自语。
不羁丹怔了下,眼神尴尬地左顾右看,“那个……那个……你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好。”什么问题都可以回答。
“我对你……重要吗?”不羁丹一双眼睛不知道应该放在什么地方。
“重要。”夏初萤毫不犹豫的回答。
顿时,各种各样的烟火在不羁丹心底开了花,他极度惊喜,但因为太过好面子,又用全力压着,当再次看向夏初萤时,却见她哭了,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蠢公主,你为什么哭?”他伸手,擦她面颊上的泪。
“我要失去你了,为何不哭?”夏初萤幽幽答。
不羁丹碰在夏初萤脸上的手指僵住,心底绽放一种味道,似苦似涩,却形容不出来,连带着,那种心情也收不出来,是压抑是不舍,更是很多很多叫不出名字的感觉。
他忍不住慢慢靠近,虽然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却慢慢靠近夏初萤。
而夏初萤隐约知晓他想做什么,想躲,却又不忍心躲,只轻轻将面颊转了个角度,好似要避,但这角度之小,却又与未转没有太大区别。
东轩部落人喧马沸的嘈杂仿佛离两人越来越远,两人只见静得好像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不羁丹忐忑又期待,越来越靠向夏初萤,而两人的脸几乎也快贴在一起。
突然,不羁丹猛然神色一变,伸手将夏初萤的头按下,两人藏在土坡后面。
“?”初萤正要问,但不羁丹却将修长的指头放在唇边。
几乎同时,两人头顶传来说话声,原来是两名部落士兵出来小解。两人喝多了,怕是走错了方向,没去了茅房,倒是跑到小树林来了。
夏初萤压低了声音,正要扭头问不羁丹打算怎么做,当回头望去的时候,身边早已空空无人。
再一抬头,只见,不羁丹已出现在两人身后,背对着两人,拔刀便是毫不犹豫地将一人喉管割开,那人还没来得及喊出来,便无声到底,喉管血液喷涌。
而另一人,惊讶还未过去,只见一道寒光,刀下又增一抹亡魂。
夏初萤睁大了眼,深深震惊。
她见过杀戮,伸手最好的是要数苏涟漪的丈夫云飞峋,而次之的也有身边的死士,这几日遭受暗杀,身边有打斗也有尸首,她丝毫不惊讶,但却眼睁睁见到不羁丹杀人后,心有绞痛。
不羁丹是个冷静的杀手,与平日里纨绔张扬不同,当他杀人时,生动的脸上面无表情,真挚的黑眸中满是寒光,他动作迅速,一刀致命,当对手死时,他的眸子竟没有一丝变,既没有喜悦也没有得意,好似他什么都未做一般。
夏初萤如此震惊,而非不羁丹的伸手,而是……心疼剧烈的心疼
在她想象里,不羁丹就要那么纨绔一生,永远无忧无虑,不应心染忧愁手染鲜血。
不羁丹拎着两人的脚,将两具尸体拖了回来,在小树林深处,不羁丹先是将两人的佩刀解下,找了一把最为锋利的,挂在腰间,而后从两人身上找到毒药。
“嘿,蠢公主,我们真幸运”不羁丹笑了,还如同从前那毫无城府的大男孩一般爽朗的笑,“这两人都是吕锡部落的人,我刚刚还在犯愁,怎么在东轩部落找到吕锡部落的人,还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啊,哈。”
说着,不羁丹从身上解下一共四把刀,挨个擦毒药,“对了,你那个红仙鹤给我,我用一点点,我怕吕锡部落毒药不好用。”
夏初萤掏出,伸手递了过去,“叫鹤顶红。”再次纠正。
不羁丹嘴撇了下,“管他红仙鹤还是鹤顶红,小爷我以后也未必有机会喊这名字了。”
不羁丹的意思是,用毒杀人这种小人之为他不羁丹大丈夫这辈子只做一次。但同样一句话听在夏初萤耳中,便成了诀别之语。
初萤抿着唇,垂着眼,浑身忍不住颤抖,憋着哭泣。
涂了毒药,不羁丹又将毒刃挨个吹了吹,确定毒药干了,这才放入刀鞘。
不羁丹很忙,处理完刀,又换上吕锡部落人的衣服,这才抬头看夏初萤,“蠢……”公主两字掐在嘴边。
当看到夏初萤无助蹲坐在原地,小小的肩膀微微颤抖时,他有种很陌生的感觉,可以称为心碎。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也从未安慰过什么人,只能伸手在夏初萤的肩上拍了拍。
可惜,因为他的拍,夏初萤颤抖地更厉害了,彻底哭了出来。
不羁丹无奈,将夏初萤揽入怀中,伸手轻轻拍着夏初萤的背,“乖,乖,别哭了。”
夏初萤点了点头,重重的鼻音满是哽咽的味道,“知道了,别……担心我,你小心。”她不想哭的原因,也是怕分了不羁丹的心。虽然知道不羁丹这一去怕是回不来了,但还是心怀幻想,希望他出来,哪怕是奄奄一息。
不羁丹深深看了夏初萤一眼,眉头猛地一皱,“恩,那我走了。”
初萤抬起头,努力挤出一抹笑容,“去吧。”
不羁丹点了点头,在即将转身之际,突然低下头,在初萤的唇上亲了下,而后便跑了开,向着部落驻地而去。
夏初萤吓了一跳,而后伸手抚在自己唇上,随后,浑身血液上涌,都齐齐涌上了脸上,她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恐怕是红得可怕。
那个吻太快了,比蜻蜓点水还快,但其震撼,却很大,比天塌下来还大。
初萤眼睁睁看着不羁丹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那灯火通明,看似热闹安全,实则是阴暗危险的部落驻地,她脸上的血,又迅速后退,浑身冰凉起来。
“不羁丹……你一定要回来,哪怕是奄奄一息也好……”
……
不羁丹的灵性,自不用说,如同一只变色龙一般,瞬间融入坏境。
火堆前,几名东轩部落士兵聊天,有人拿着酒杯向茅厕的方向而去,而不羁丹顺手就将那人酒杯接下,“兄弟,我帮你拿着。”
那人一愣,但随后觉得拿酒杯到茅厕确实不方便,笑嘻嘻道,“谢谢兄弟了。”
不羁丹则是举着酒杯到篝火前坐下,对着那一堆东轩士兵举杯就敬,“兄弟,喝喝”
那几人也喊着,“喝喝。”开始喝酒。
不羁丹拿起酒壶,为几人倒酒,倒完酒又喊,“来来来,喝,喝。”
一群人又开始喝。
就这么喝了几轮,众人都下意识将不羁丹看成熟人,而不羁丹则是连一滴酒都没沾。
其中有一人拍着不羁丹的肩说,“吕锡部落的兄弟竟然这么热情,从前我还以为吕锡部落的人只会用毒这种阴险手段呢。”
不羁丹哈哈大笑,“不过老弟我对你们东轩部落兄弟可崇拜得紧啊,要知道,整个草原箭术,东轩兄弟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东轩部落正是以箭术见长,这些信息,作为早年到处游手好闲的不羁丹来说,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东轩部落那几人听了这话,加之酒精的作用,更是高兴地紧了,又一人跑来,特意坐到不羁丹身边,“兄弟,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儿尽管开口,想学箭术,老哥我肯定倾囊相授。”
“真的吗?太好了”不羁丹一拍大腿,一副惊喜样。而实际上,不羁丹的箭术决定,在七夕节箭术大赛上轻松夺魁,这些自不用说。
几人又开始聊其用什么做的弓最韧,用什么做的箭头最利,而不羁丹则是一边捧着众人聊着,一边则是暗暗观察营地内的一举一动。
不羁丹发现,隔了两个大帐后,则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大帐,但其守备却最为森严,守在外面的士兵不仅有部落的,也有穿着铠甲的北秦士兵。
不羁丹暗暗盯着那大帐,将酒杯放在唇上,而薄唇则是勾起一抹阴险的笑容。
另一边。
忧心忡忡的夏初萤越来越心烦恐惧,她无法想象有一天世界上没有不羁丹这个人,她也做不到任由不羁丹死在自己面前。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而后眯眼将营地中发生的一切模拟一遍,从不羁丹溜进帐扎包到杀了北秦将军,而后在杀出重围,士兵们将他包围。
夏初萤突然猛地睁开双眼对啊,她之前怎么没想到,只要她也潜入,将整个营地闹得一团乱,自然就分散了众人注意,而不羁丹是否也能顺利杀出一条血路,或者直接溜出来?
初萤主意已定,而后重新回到吕锡部落士兵尸体前,将其衣服拔下,穿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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