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一退完,周大勇立马能下地了,神清气爽地把自己给收拾齐整,大清早吃完饭,用块布把桌子上那几本被撕的画的乱七八糟的书一包:“爹娘,你们先忙着,我上学堂去了。”
“你上哪儿去?”周掌柜的吓得手里的碗都掉地上了:“你小子可是脑袋被压出毛病来了,你要去……学堂?”
周婆娘也赶快伸出手去探儿子的额头:“我说大勇,你这头也不热啊?可是脑子里有内伤?今儿个哪儿也别去了,在家里好好躺躺,娘给你多做点好吃的补补。”
周大勇顾不上理会爹娘那一脸见鬼的表情,把书包往肩膀上一甩,扭头就冲着学堂跑过去了。
周掌柜的和周婆娘面面相觑了半晌,周掌柜的突然一拍脑门:“孩子他娘,这孩子是不是被胖大丫压的那一下,肚子里憋着气没有地方撒,这是要去书堂打先生一顿好给自己撒气呢?”
周婆娘一拍手:“哟,保不齐就是呢。”
两个人赶快把周傲斌给拉过来:“你跑快点追上你哥,盯着他,可千万别叫他惹事儿!”
周傲斌应了一声,一溜烟地追他哥去了。
周傲斌这一跑也就没了影,直到傍晚,这才看见两个孩子有说有笑地从学堂回来了,周婆娘把周傲斌拉到一边问:“老三,你今天看见啥了?你哥今天去学堂给人家先生找麻烦没有?”
周傲斌仰着脸想了想:“一开始俺哥一进学堂,先生拿着棍子就要把他给打出去,我哥就客客气气地给先生跪下了,还很恭敬地请先生教自己写字。”
“啥?”周掌柜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你哥他……他是这么说的。”
“对啊。”周傲斌眨了眨眼,“俺哥还说了,自己往后要多,多长学问,不求为良相,也要为良医。当时就把先生给感动得直掉泪,双手把他给扶起来,还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往后叫他认真,万万不要再惹事了。”
“啊哟,我的老天娘啊,这孩子,他还真的……真的这么说了?”周婆娘又是惊又是喜又是不敢相信,和周掌柜的两个人大张着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那边周大勇低头三口两口吃完了饭,把碗一推:“爹,娘,我吃完了,先上楼去了啊。”
周掌柜的夫妇瞪大了眼睛,这一回是彻底相信太阳会打西边出来了。
戏班子在祠堂门口的戏楼里唱够七天,金老大也在村儿里挣够了面子,乡里乡亲的再见了金老大,也都客客气气的,再加上里正一再在旁边帮着给金老大说好话,众人也就暂时忘了他家有个会开人肚子的丫头片子的事儿,跟他的交道也能正常打了。
一大早,戏班子的人起来收拾东西,拨营走人。按规矩,但凡是这戏班子走人,得给人家捎上一包干粮点心,图个吉利好儿。
大清早,细寡妇就蒸了一锅红薯面的窝窝叫金石头送过去。
那个扮梅香的小丫头双手接了金石头递过来的窝窝,抛着媚眼笑道:“哟,你是咱们这回请戏东家的长子吧?辛苦你还来给我们送东西。”
金石头笑道:“不客气,你们这戏唱得真好,俺还没听够呢。你们下一场上哪儿唱去啊?俺要是还想听戏,上哪儿找你们去?”
小丫头又笑得咯咯咯直响:“这事儿哪儿有准啊?我们这一行儿的可不如你们富户家里的少爷,哪儿有人请,我们就上哪儿去呗?你要想听戏啊,可就得跟着我们打听喽。”
金石头前几天隔着戏台子看过这小丫头几回,当时离得太远,眉眼没有看得太清楚,这会儿走近了瞅,这才看清了她的模样,虽然五官不出众,这姑娘却是长了一双极媚的眼睛,一条大辫子垂在脑袋后边,说话的时侯两只眼睛媚成一条线,摇头晃脑的,带着后脑勺上的大辫子直动弹,金石头看着看着,心里头就有点乱扑腾。
戏子们把手边的箱笼都给收拾整齐了,码上驴车启程,金石头一直跟着送到村口,还是眼巴巴的伸着脖子看,满心满眼都是那条油花花的大辫子和那双媚成一条线的眼……
金老大在村子里重新找回了人缘,手里渐渐也有活计干了,那一大包银子里外里也就是花了不到二两又贴了点粮油米面,余下的还有三四两呢。金老大一下子有了底气,这脸上也好看多了。
到了晚上,金老大照例宿在细寡妇屋里,细寡妇数着那一把银子,又将金老大做木工活挣回来的几个铜板也给装在一起,在箱子底下藏瓷实了,就窝在金老大的怀里直撒娇:“孩子他爹啊,俺想和你商量个事儿。”
金老大嘿嘿直笑:“你能有啥事儿?是相中别人家媳妇头上别的银钗子了?还是又想扯几尺花布做新衣裳穿了?”
细寡妇照着他的胸口一拍:“才不是这个事儿哩,俺是想着,大宝这都整十岁了吧?哪儿能光跟着你学种地哩?我是寻思着,叫他也上学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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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老大有点愣怔,自己家祖辈都是在土里刨食,偶尔学个木工瓦工的小手艺能养活自己就成了,可是从来没有想过叫孩子去啊。
看到金老大有些犹豫,细寡妇赶快劝道:“要是往年年成不好的时侯,俺也就不提这个话了,可是今年咱们不是意外得了这些银子吗?你从里面抽出来一点,给大宝送到学堂里面去,大宝这孩子聪明,学啥东西都快得很,识字肯定也能成,孩子他爹,你看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