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只是怀疑这位启国公主,与先帝很有可能相识啊!陛下不妨去试探下皇后娘娘,也好心安。”黄南心中藏着万千想法,最终说出口的是他认为最合乎情理的。
“行了,你退下吧,此事让朕好好想想。”帝云迟拧着眉,冲他摆了摆手道。
黄南知道陛下是听进了自己的话,心下一安这才退了出去。
坐在大殿上的帝云迟摆弄着果盘里的浆果,心思早不知飞去了哪里。
他原先是不信这些事的,可自从皇姐不明不白的死去,连句遗言都来不及交代后,他此后就多么希望,皇姐能入梦与他解释。两年里,六百多个日日夜夜过去了,皇姐不但没有入过梦,她的模样,声音,自己都快要忘记了。
她的死,是他身上的一个伤口。两年之久都不曾痊愈,他不敢去触碰,怕更疼。
皇姐也怕疼呢,比他都怕,这事儿还是他偶然发现的,想来宫中父皇,连同那些宫女婢子们,都不曾知道过吧?因为皇姐实在太会忍了,要是他,早就藏不住,众所周知了吧。
眼下,黄南的说法,确实是最符合情况的。他不信鬼神之说,却结合之前与那云珩的所作所为,还有她说过的话。帝云迟突然觉得,黄南的说法,也许是对的。
她明明与自己坦诚过,是为了报仇而来。她与冯氏兄妹有仇,可一个启国的公主,根本与那兄妹俩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哪里来的仇?
只有一个说法,她是为了皇姐而来。因为她知道些什么,所以认定了冯氏兄妹害死皇姐,这才步步为营从启,带着满腔仇恨而来。
成为他的皇后,也是最能接近那兄妹俩而不引起怀疑的。
帝云迟越想,越坐不住。他要去问个真相,才能心安。
而此时的云珩,刚在凤仪殿里伸了个懒腰,连凳子还没坐热呼呢,就见到了帝云迟。
这一次,他不同以往,连通禀的时间都忍不住,就这么闯了进来。
云珩以为他出了什么事,连忙跑了过去追问道:“陛下可是出了何事?”
帝云迟挥了挥手,黄南明白意思,立刻将闲杂人等带了出去。
直到门被关上,帝云迟这才暴露了自己的目的,冲动的拉住了她的衣袖逼问道:“你与我皇姐认识吗?”
他语气急切,连自称都换成了‘我’。
云珩没有拂去他的手,心想这家伙又想歪了什么,无奈又失望道:“是,我们不仅认识,还很熟。”熟到就是一个人的地步,能不认识吗?
帝云迟心道:“果然!”
“那你所言是真?不对,你究竟如何得知,我皇姐真的真的是被冯氏兄妹放火烧死的吗?”说到最后,帝云迟一脸惨痛与不忍,可他望向云珩的一双眸里,果断而坚定。
云珩不喜欢他一向天真的弟弟脸上,露出这种神色。光是看着,她都会心痛又愤怒。
“我所言真不真,日后会证明给你看的。陛下只需静静等候便知,若是要问我为何知晓,只能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吧。冯简之做梦也想不到,这世上会有另一个人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云珩解释时,神情温柔恬静,仿佛与先前的那人,恍若两者。
帝云迟纵是留意到这点,可他还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语气更加焦急了,追问道:“我不想听废话,你告诉我你究竟如何得知的?”
“她入了我的梦,你姐姐与我一直以至交好友相论,这答案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她该说的都说了,接下来就看自己这个蠢弟弟,能不能发现关键了。
帝云迟听完,猛地推开了她,噗通一声便坐在了地上,什么帝王尊严,此刻无论是面子里子,他都能置之不顾。
“入梦?入梦?呵呵,你休想骗我!在这世上,皇姐的至亲是我,帝云迟。你不过是个外人而已,为何她要入你的梦?凭什么?这不公平!!!她是在怪我对吗?怪我没有去救她,没有发现她死时真相,甚至还与杀她之人言笑晏晏,是吗?”年轻帝王两年来,藏得严严实实的所有情绪,都在这一刻分崩离析,彻底倒塌!
他不甘的嘶吼着,时而低声呢喃,时而高声质问,双目猩红,俊朗的少年在此刻,露出了面具下的真容,也将心中的残忍,放大到了极致。
他在怨着,愧疚着,甚至处于暴怒的边缘。
年轻帝王失神的望着前方,空洞洞的眸子里,仅存的信念似乎也消失了。
云珩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个谎言会让他瞬间崩溃!这是她也不曾想到的,眼前惶惶的少年,究竟在她不存在的两年里,受过多少苦,她一概不知!
痛苦,不仅仅是通过折磨肉体才可以,心灵上的折磨,能让人溃不成军。
她蹲下身,脱下了华美的外袍,露出了柔顺的中衣。
外袍最终披在了少年无助的双肩上,云珩伸出手,将人抱在了怀里。
她伸出手,轻轻在少年背脊上,一下又一下,不厌其烦的抚着,嘴里,语气已然哽咽:“乖,哭出来就没事了,阿迟。”
少年顺从的被她拥入怀中,甚至迫不及待的伸出了手,环抱住了她,犹如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没多久,有呜咽之声轻轻在这凤仪殿中响起。
他虽是北诏帝君,此刻也不过是个失去至亲,无所依的稚嫩少年罢了。
汲取着从她身上传来的温度,帝云迟彻底敞开了心扉,放声大哭!
云珩叹了口气,像小时候哄着他睡觉一样,哼着一首北诏常听到的民谣,十分耐心。
少年足足哭了半个时辰,连嗓子都哭哑了,等他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后,却在听到耳边熟悉的民谣小调安静了下来。
可窘迫始终还在,察觉到自己还窝在她怀里,僵的差点连手脚都不知放哪才好,不过他也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