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玩笑的,你用不着这么认真。”尤利塞斯嬉皮笑脸地道:“美食虽可贵,性命价更高,美食常有小命不常有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伊恩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漠然道:“你知道就好。”
伊恩重新看向列车站,尤利塞斯见他不再理会自己,觉得有些无聊,他刚想伸个懒腰,可动作才做到一半便硬生生地停住了,他和伊恩同时一愣,眼中闪过惊讶的光彩。
两人一起将目光投向列车站的月台,在普通人眼中,从他们所在的位置朝列车站看过去,能看到的只有高大的建筑和蚂蚁般大小的人群,可是以他们两个的目力,足以不费吹灰之力地看清列车站中每个人的动作和表情,将那里所发生的一切全部记录下来。
此刻的列车站的月台边,刚才那个成功偷拍到照片的摄影师正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女子拦住了去路。女子一把将摄影师拉到一个偏僻的角落,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张用朱砂书写的纸符,她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纸符,朝身旁一扔,纸符上泛起红色的微光,散发出细微的灵力波动,光芒一闪,纸符便消失不见了,而随着那张纸符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个神秘女子和摄影师的身影。
过了一会儿,消失的符咒又突然出现在了列车站的角落中,神秘女子和摄影师也随着符咒的显形而重新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重新出现的摄影师眼中一片空洞,他失神地站在原地,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女子伸出手,做出一个抓取的动作,纸符便如同听到主人召唤的飞鸟一般,立即飞回她的手中。她将这张纸符收了起来,又从口袋里拿出另一张,用手指夹住那张纸符,口中念念有词,纸符上闪过一阵白光,随后她整个人便在空气中隐去了身影。
尤利塞斯和伊恩都看得出来,那是一种比较高级的隐身术,不仅能够骗过普通人,还能骗过实力一般的修炼者和修为较低的妖物。普通的隐身术通常是依靠改变周围空气的流速来扭曲光线,从而在人的视线中造成隐身的假象,可这样的隐身术只能骗过人的眼睛,在修炼者和妖物面前,使用者身上的灵力波动根本无法隐藏,对方很轻易地便能通过探查灵力波动来追查使用者的行踪。
而这个看起来像是来自阴阳家的神秘女子所用的隐身术就比较厉害了,她在隐去身影的同时,还借助符咒的力量将自身的灵力波动压制到了最低,除非是遇到实力远高于她的人,不然这样的隐身术可没什么人能够发现。
不过她的隐身术对尤利塞斯和伊恩来说是无效的,两人很轻易地便通过对力量的精确感知捕捉到了她所在的位置,他们发现此刻的她正快速朝着安晴和夏烽涵离开的方向追去。
伊恩和尤利塞斯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的某些信息,令他们明白对方的想法与自己相同。
“看来除了我们和陈敏馨的人以外,还有别人在跟踪他们。”尤利塞斯勾起了嘴角,暗红色的眼中闪烁出兴奋的光。
伊恩看着刚才那个神秘女子离开的方向,轻声道:“的确如此。”
“刚才那两张用于隐身的符咒,好像是阴阳师专用的。”尤利塞斯说。
“没错,而且那两张符咒都极其珍贵,特别是第一张,在隐藏人行踪的时候居然连人的生命气息都隐匿了,那绝对不是一般的阴阳师能够拿得出来的东西,那个女人在阴阳家的地位应该不低。”伊恩赞同道。
“有意思,你说那女人是冲着谁来的?”尤利塞斯似乎对此很感兴趣。
“不会是安晴。”伊恩肯定地道。“在封印没有解开之前,她不可能引起隐世家族的注意。”
“这倒是,现在的她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隐世家族可不会注意到这种不起眼的小姑娘。”尤利塞斯认同了他的观点。
“更何况,就算隐世家族真的注意到了她,有我们给她打掩护,隐世家族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发现她的行踪。”伊恩补充道。
“的确如此。”尤利塞斯摸了摸下巴,邪气地笑道:“既然不是安晴,那么被那个女人盯上的就是路人甲喽?”
伊恩茫然:“路人甲是谁?”
“就是那个跟在安晴身边,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拎着把小提琴的小子,不知道他叫什么,就叫他路人甲好了。”尤利塞斯极其不负责任地道。
伊恩:“……”
“你说,路人甲会不会是阴阳家的人?”尤利塞斯突然问。
伊恩摇头:“不知道,我没从他身上感觉到灵力波动,但是也不能排除他来自阴阳家的可能。”
“我也没从他身上感觉到灵力波动,但是总觉得他好像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尤利塞斯难得的一脸正经。“他身上……怎么说呢?总之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他的修为不可能比我们高。”伊恩也陷入了沉思。“如果他是普通人,我们感觉不到他身上的灵力波动很正常,但如果他是阴阳家的人,他是怎么做到在我们面前隐藏实力的?”
尤利塞斯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正在这时,被神秘女子留在原地的摄影师终于回过了神,他抬起头,茫然地看了看手中的相机,又四处瞧了瞧。他记得自己刚才已经尾随安晴和夏烽涵准备一起离开列车站了,怎么现在他又回到了月台边?安晴呢?怎么不见了?
摄影师发现自己跟丢了目标,顿时慌了,想起刚才夏烽涵好像和安晴说过要去租车,摄影师连忙迈开脚步朝租车行跑去。隐约中,他觉得刚才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件事害得他跟丢了安晴,但是自己的记忆似乎出现了一段空白,刚才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尤利塞斯看着列车站中一边挠头,一边努力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但却什么也想不起来的摄影师,玩味地道:“看来那个女人把他有关自己的记忆给删掉了。”
伊恩施舍般地看了摄影师一眼,冷声道:“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删除记忆是阴阳家惯用的戏码。”
“事情似乎开始变得有趣了,虽然还不知道那个阴阳师为什么要跟踪他们,不过他们的目的地是爱媛县,那个阴阳师如果跟着他们去到那里,一定会引起‘她’的注意,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尤利塞斯显然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极为期待。
“我们现在最好趁那个阴阳师到达爱媛县之前除掉她。”伊恩冷冷地说。“到时候如果引起‘她’的注意,万一牵连到安晴就麻烦了。”
“也不麻烦,到时候大不了把‘她’宰了,跟着安晴,我们都十几年没有机会好好活动活动筋骨了,再这样下去我的骨头都快生锈了。”尤利塞斯跃跃欲试。
伊恩推了推眼镜,认真地道:“动物的骨头是不会生锈的。”
尤利塞斯扶额:“我这是在比喻,比喻你懂吗?别整天一板一眼的,有点幽默感行吗?”
伊恩动了动自己苍白的嘴唇,幽幽地吐出了两个字:“不行。”
尤利塞斯无语,他望着伊恩那张一直以来总能在任何时候维持着面无表情的脸,不由地有些泄气。
“走吧。”伊恩轻轻一跃,双脚稳稳地踩到了围栏上。“他们已经租到车了,我们跟上去。”
尤利塞斯看了看正准备上车的安晴和夏烽涵,埋怨道:“说起来,我们要保护她到什么时候?我们都跟在她后面跟了十多年了,到底还有多久才是个头啊?”
“快了。”伊恩看着安晴和夏烽涵的车子飞驰上路,一边面无表情地说着,一边朝着前面的虚空踏出一步。
“快了快了,你每次都说快了。”尤利塞斯显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用手按住围栏往前一跃,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就落到了另一栋大楼的楼顶。
连续跨越了数个楼顶,伊恩停下脚步,他望着那辆从安晴和夏烽涵租到车出发开始,就一直无声地尾随在他们汽车后面的导播车,微微眯起眼睛,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谁解释:“安晴的那颗心脏,就快到达极限了。”
尤利塞斯停在伊恩旁边,脸色微微一变,神色突然变得复杂起来:“这么说来……”
伊恩点点头,轻声道:“我们差不多,可以去见他最后一面了。”
“啧,真是搞不懂他。”尤利塞斯皱起眉头,英俊的脸上写满了郁闷和不解。“为了这么个女孩居然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他用不用这么大公无私啊?”
伊恩淡淡地道:“这不叫大公无私,所谓的大公无私,是指办事公正,没有私心,现多指从集体利益出发,毫无个人打算……”
“行了行了。”没等伊恩说完,尤利塞斯便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就是随口说说,你不要老那么较真。”
伊恩停下了口中喋喋不休的话语,尤利塞斯也不再说话。安晴他们的车子已经行驶上了高速公路,两人默契地继续朝前移动,他们将自己与安晴所在的那辆车子之间的距离一直保持在一种他们能够随时应付任何突发状况,又不会被对方发现的范围内。
“你应该明白,他这么做可不仅仅是为了安晴。”沉默了半天之后,伊恩难得的主动开口。
“我当然明白。”尤利塞斯微微皱眉。“要是只为了安晴,他根本没必要那样做。”
“或许这就是人类之间的感情吧。”伊恩似有所悟地道。“我们理解不了。”
“安晴连他是谁都不记得了,他还对她那么掏心掏肺的。”尤利塞斯摇摇头,一脸惋惜的表情。“真是傻得可以。”
“你觉得他傻?”伊恩用审视的目光认真地看着尤利塞斯,脸上的表情严谨而惊讶,就像是一位技术工人看到了某台本应正常运转的机器突然罢工。
尤利塞斯被他看得一阵不自在,他想了想安晴,又想了想雪镜纯,最后烦躁地抬起头,挫败地道:“反正他的想法我搞不懂。”
“用不着搞懂。”伊恩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就在尤利塞斯以为他要说出什么至理名言时,对方冷不丁地来了一句:“人类的感情太复杂,我们看着就好。”
尤利塞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