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烽涵抵达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寒风呼呼的吹着,陈敏馨和安程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着急地在医院门口踱步,当他们看到抱着安晴快步走来的夏烽涵时,立即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陈敏馨从夏烽涵手中接过昏迷的安晴,满脸心疼,安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不要担心。
“伯父,伯母。”夏烽涵礼貌地向两人打了个招呼。
陈敏馨抬头看向夏烽涵,勉强地笑了笑,说:“你就是晴晴的朋友吧?真是抱歉,晴晴给你添麻烦了。”
“这没什么。”夏烽涵摇摇头,心说应该是我们给安晴惹麻烦了才对,无知无觉地去到雪女的领地附近,被雪女猎杀,差点丢了性命,还差点把安晴也给卷了进去。
“不管怎么说,今天真是谢谢你。”安程诚恳地道。
夏烽涵笑了笑,问:“伯父、伯母,你们不是日本人吧?”夏烽涵一边观察着两人的脸色,一边说:“为什么会带安晴来日本治疗心脏病?如果要论医疗技术的话,日本的医院对于心脏疾病的治疗并不是世界上最顶级的。”
“这个……”陈敏馨一时答不出话来,她下意识地避开了夏烽涵的目光,眼中闪烁出闪躲的神色。
安程及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我们先带晴晴进去吧,外面天凉,要是晴晴再受寒可就麻烦了。”
“对对对,我们先带晴晴回病房了。”陈敏馨顺着丈夫的话转移了话题,对夏烽涵说:“天这么晚了,你也快回家去吧,免得让你父母担心。”
夏烽涵见两人不愿多说,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他点点头,朝他们挥手告别:“那我就先走了,明天我再来看安晴,伯父伯母再见。”
夏烽涵转身离开,他刚走到医院门口,一辆黑色的跑车便停到了他面前,车窗玻璃降了下来,露出了车内老人的脸,老人朝他微微颔首,道:“少主。”
“金管家。”夏烽涵对于老人的出现仿佛早有预料,他拉开跑车的后门,坐到后排座位上。
跑车玻璃窗再次升起,车子快速朝着远处奔驰而去,尾灯在夜幕中闪耀,残影如同刀刃,撕裂了寂静的黑夜。
“这是你要的资料。”金管家将手边的文件袋递给夏烽涵。
夏烽涵一边看着手中的资料,一边问:“查到他们为什么来日本了吗?”
“查到了,半个月前,安先生接到了一通匿名电话,通话结束后的第二天,他和妻子便带安晴小姐前来日本,由于担心安晴小姐的心脏可能承受不了高空飞行所带来的负担,所以他们三人是乘船抵达日本的。”
“电话的来源是哪里?”夏烽涵继续问。
“查不到。”金管家回答道。
“查不到?”夏烽涵动作一顿,眼中闪过吃惊的神色,连夏家的情报部门都查不到的东西,这世上可没几个。
“我们对那通电话进行了追查,结果追查到的地址一开始是在伦敦,几秒钟之后就变成了华盛顿,再过几秒又变成了首尔,短短数分钟内地址便变动了数十次,我们根本无法确定哪一个地址才是正确的。”金管家迟疑了一下,说:“又或者这其中有没有哪一个地址是正确的。”
夏烽涵微微颔首,轻声道:“运用这种方法避开追查,看来对方是个高手,能够做到这一步的人并不多见,沿着这条线索去查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是。”金管家恭敬地道。
看完安晴的资料,夏烽涵忍不住皱起了眉,安晴的资料一切正常,上面的确说她在幼年时曾出过车祸,失去了七岁以前的全部记忆,自从她七岁以后,她的父母因为工作繁忙的缘故一直把她独自一人丢在家里,又因为担心她的病情,他们没让她去上学,也从不让她和其他孩子接触。
由于安晴的强烈要求,他们曾请过家教对安晴进行教导,但是在安晴有一次因学习劳累而晕倒后,安程夫妇就再也没有让安晴接受过任何的教育……
这些资料齐全而详细,如果一定要说哪里不太正常,那就只有一点:安晴遇到车祸那年,刚好是安程的事业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大打击的那年;而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又正好是安程从人生低谷走出来的时候,不管怎么看,这两个时间都有点太过巧合了,巧合到像是有人刻意为之。
“等一会儿你再查一下安程和陈敏馨的有关资料和人际关系,特别注意一下在安程十四年前事业陷入低谷的那一段。”夏烽涵放下手中的资料,冷静地下达了命令:“另外,你去查一下安晴的血型,想办法找到一颗适合她的心脏。”
“是。”金管家沉声道。
夏烽涵靠在后座的真皮座椅上,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刚才他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陈敏馨和安程在看到安晴的时候,他们的眼中除了担忧和心疼以外似乎还有另一种情绪,那种情绪的名字是畏惧。可是安晴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令他们感到畏惧的?或者说……在看到安晴的时候,他们所畏惧的究竟是什么?
另外,在自己问及他们为什么会来到日本时,安程和陈敏馨两人的态度也十分反常,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别人所不知道的隐情?如果有,那这个隐情和安晴失去的那段记忆,又是否有所联系?
这一边,夏烽涵正因为安晴的事情心生疑惑;那一边,安程夫妇已经带着安晴回到了病房。
陈敏馨将安晴放到病床上,悄悄松了一口气,她和丈夫对视了一眼,两人皆是一阵苦笑。如果安晴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们完全不敢想象安晴背后的那群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看着在病床山熟睡不醒的安晴,陈敏馨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下来,她坐到病床边,轻轻地开口:“晴晴……”
安程走到她身后,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安晴,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陈敏馨没有理会身后的安程,她颤巍巍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安晴的脸庞,就像是在抚摸一件价值连城,却又精致易碎的绝世珍宝。她的手指触及到安晴死气沉沉的苍白皮肤,从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令陈敏馨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刀子凌迟那样疼,本就溢满眼眶的泪水一瞬间夺眶而出,滴到了白色的棉被上,像是一朵朵透明的小花。
“别哭了。”安程低声劝慰道。
陈敏馨咬紧嘴唇,泪如雨下,却硬是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安晴并不知道,她其实并不是陈敏馨和安程的亲生女儿,而是他们收养的女孩。其实说是收养也不准确,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她是被自己的家人托付给安程夫妇照顾的孩子。
十四年前,安程在事业上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大打击,他在一次生意中被朋友出卖,这次生意不仅让他赔光了安家全部的家产,还令他背上了众多负债。
他借的高利贷无钱偿还,每天都有无数的人上门讨债。他和妻子卖了房子,两人一起从北京逃离到上海,再从上海逃离到香港,当他们被逼到绝路,再也无处可逃时,一个冷漠的男人出现在他们面前,如同救世主般高高在上的对他们说:“帮我做件事情,我可以让你们东山再起。”
身处绝境的安程无法拒绝这唯一能够翻身的机会,他答应了男人提出的交易,并对他承诺,无论任何事,只要自己能够做到便绝不会推辞。
男人满意地走了,第二天前来找他们讨债的人也全都走光了,再也没有人和他们提起要他们偿还高利贷的事情。安程按照那个男人的指示去银行查看账户,惊讶地发现自己早已负债累累的账户上不仅没有了欠款,而且还多出了一千万的美金。
靠着这笔钱,安程再次步入商界,重新建立了安氏企业。
几天之后,男人再次出现,不过这回他不再是孤身前来,他身后跟着十多名戴着墨镜,神情冷酷的男子,每个男子都穿着黑色的外衣和同色的长裤,腰间鼓鼓囊囊的,似乎别着一把手枪,这些人怎么看都像是黑社会的打手。
安程在家里诚惶诚恐地招待他们喝茶,而男人却没有半点想要久留的意思。他朝一名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立即会意,连忙将一个昏迷中的女孩从一辆车上抱了下来,抱到了安程面前。
那是一个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她的身体十分虚弱,脸色苍白,精致的五官令她看上去像是坠入凡尘的天使,她的皮肤呈现出瓷一样的细腻质感,身体很瘦,瘦到让人看了都觉得心疼。
男人让手下将女孩放到客厅的沙发上,朝着安程说:“她叫安晴,从今天起由你们负责照顾,你们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只要给她提供一个安全的成长环境,让她顺利长大就可以了。她因为一些意外而失去了以前全部的记忆,你们可以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待,但是不要和她走得太近,她迟早有一天是要回去的,老爷不希望在她和你们分别的时候因为对你们有所依恋而感到难过。”
安程惊讶地看着沙发上的女孩,愣愣地问:“这就是你要我帮你做的事情吗?”
男人无声地点头。
“可是你们为什么要把她送离家族?”安程不解,从这个人今天的排场就可以看出,他口中的那位“老爷”必定是个非富即贵的大人物,这个叫安晴的女孩如果很受家族的重视,那么那个家族绝不可能在她失去记忆之后把她交给别人,可如果她不受家族的重视,这个男人又为什么会说她将来必定会回去这样的话?
不待男人回答,他的一名手下便拔出了腰间的枪,指着安程的眉心,冷冷地道:“你的问题太多了。”
男人看了手下一眼,手下连忙收起了枪,恭敬地退到一边。男人没有理会被枪吓得跌坐在沙发上,死死捂住嘴巴不让自己惊叫出声的陈敏馨和满脸惊骇的安程,他漠然地转身,带领着手下们离开。
“能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吗?为什么选择我们来照顾她?”安程在男人即将踏出大门时终于回过了神,忍不住大问道。
男人头也不回,只留下冰寒刺骨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因为你们正好符合条件。”
安程愣了一下,条件?什么条件?
安程想要再问,但是男人并没有给他机会,他带领着手下们驾车离去,等安程追出去的时候,他看到的只有汽车消失在路口的影子,以及从汽车的排气管中排出的污浊的尾气。
安程回到家中,他看到陈敏馨抱起安晴,将她放到了一间卧室的大床上。安程走到床边,将安晴垂在脸颊上的那缕发丝别到耳后,拉起妻子的手,轻声说:“以后她就是我们的女儿了。”
陈敏馨轻轻点头,笑了笑,说:“嗯,她是我们的女儿,晴晴。”